第八百七十二章 此去離別

地牢深處的一間封閉牢房,帕拉丁戴著枷鎖縮在角落,關節已經被壓得有點變形了。

因為惡劣的衛生環境,他的皮膚上長出了許多疹子和膿瘡,散發著一股惡臭,兩只眼睛空洞失神,如果不是還會眨動,看上去就像一具屍體。

被關押的這段時間,無論是身或心,帕拉丁受盡了折磨,因為在除了奇諾之外的人眼中,他和拜薩一樣,都是一個可恥的叛徒。

奇諾帶索蘭黛爾占領王宮之後,監牢裏的獄卒為了討好新任攝政王,對帕拉丁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獄卒們每天都想著各種法子羞辱他,稍微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就找他出氣,動不動就打罵,揍得遍體鱗傷。

給飯則看心情,心情好就賞些臭飯,用盆裝著,裏面全都是畜生吃的飼料,發酸發爛,豬都嫌棄。

心情不好就故意餓著,讓他自己在牢裏抓蟲子充饑,有時候連蟲子都抓不到,就只能去拋墻壁上的泥粉充饑。

面對這些淩辱,帕拉丁一聲不吭承受了下來,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死。

拜薩可以舍生取義,那是因為他孑然一身,毫無顧忌,豁出去頂多一條命,可自己不行……

自己還有妻子和女兒,如果死了,兩位親人就失去了家裏的頂梁柱,難以生存。

所以,帕拉丁挨打不反抗,給什麽也都吃,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他很清楚,這些獄卒可以打他,罵他,辱他,但絕不可能有膽子擅自殺他。

真正能夠決定他生死的,只有一個人——奇諾。

要說這世界上誰最懂奇諾,沒有人敢說自己排在帕拉丁前面。

也正是如此,帕拉丁在獄中這些日子都無比惶恐不安。

帕拉丁很早意識到了當下的處境,知道奇諾不會讓拜薩的叛逃真相暴露,而他是唯一存活的知情者。

那麽現在……奇諾對他的態度是什麽?

念在這幾年勞苦功高,給他一條生路?

還是為了封死一切風險,選擇滅口?

他不知道……

帕拉丁跟著奇諾的這些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度過了無數難關,可最終還是一腳踏空,在深淵邊緣垂危。

他就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罪徒,所能做的只有盡力活下去,然後祈禱……

祈禱自己這麽多年的陪伴,能夠打動惡魔……

“嗒,嗒,嗒……”突然,輕緩的腳步聲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誘人的食物飄香。

長久的饑餓早已讓帕拉丁心力憔悴,抓到一只蟲子都能高興半天,可此時聞到食物香味,他不僅沒有欣喜迫切,反倒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咯吱——”

上官雪打開牢門走了進來,將一整盤熱騰騰的飯食放到了帕拉丁面前。

奶油蘑菇燴飯,上面蓋著八分熟的烤牛腩,還有一層芝士,都是他以前在薄暮城最喜歡吃的食物。

美味佳肴香味撲鼻,令人食指大動,可在暗無天日的囚牢,這更似死神的宣告。

劇烈的恐懼讓帕拉丁胃部翻江倒海,趴在地上顫抖作嘔,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他不甘地閉上了眼睛,抓地的食指緊緊收攏,在地磚上留下十道絕望的血痕。

上官雪此時心裏也不是滋味,怎奈奇諾已經做出決定,她只能默默地說:“吃吧,吃完上路。”

帕拉丁一動不動,垂著頭坐在那裏,宛如一條被打斷脊柱的老犬。

上官雪沒多說什麽,好歹同僚一場,如果不能慷慨赴死,那就動手快些,盡量減少他的痛苦吧。

“唰——”上官雪抽出腰間長劍,寒芒照亮了帕拉丁的臉。

就在這時,帕拉丁突然睜開緊閉的雙眼,直勾勾看著上官雪。

上官雪神情一滯,兀地發現帕拉丁的眼神變了,他瞳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唯有一種難言的決然與瘋狂。

……

當天深夜,奇諾正在書房裏閉目養神,一名翼獸騎兵走了進來,遞上一封飛書說:“攝政王大人,接密探飛書,帕拉丁的家人已經控制住了,請下達進一步指令。”

奇諾睜開眼睛,無言看著那封飛書,他沉默許久,這才拿起桌上的羽毛筆。

筆尖落在飛書上時,奇諾的手又停住了,墨跡長時間與紙張接觸,不斷暈染,卻始終進一步動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奇諾默默嘆了聲氣,在飛書上畫下一個充滿殺氣的叉。

枕邊之人,往往是離秘密最近之人,既然要除,那就只能都除掉。

翼獸騎兵會意,正欲離去,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上官雪敲門走了進來。

奇諾淡淡地問:“處理完了?”

上官雪搖頭,小聲說:“沒有,我沒殺他……”

奇諾微微皺眉,疑惑地看著上官雪:“我的意思你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