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 裏 事

宋璐扶著身前的馬鞍, 欲言又止的點了點頭。

他感覺到她身後刺眼的陽光，取下自己的墨鏡和帽子遞給她，“陽光有點兒大了, 戴上吧。”

宋璐不禁一怔，伸手接了過來, 下意識道了聲謝。

他唇角微揚，垂著眼眸道：“不用謝。”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高原奪目的陽光照耀在沿途低矮的屋檐, 鐵質的馬掌在石階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一只手套著馬韁, 另一手背在身後, 冷白分明的手背被馬韁勒得微微發紅。

“徐嘉清，”宋璐盯著他的指節，戴上他遞來的墨鏡，摁著頭上的帽子道：“你沒感覺到, 自己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嗎？”

上次試探她心跳時，他也好像什麽都沒有碰到似的。

他微微一怔，盯著她鼻梁上明顯大了一圈的墨鏡, 低著頭笑了起來。

這個問題太微妙了。

說碰到不對。

說沒什麽感覺更不對。

假裝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他偏偏想要逗逗她，停下腳步擡起頭：“有點兒感覺, 但是不多。”

宋璐攥著馬鞍的手指緊了。

這跟直接罵她小有什麽區別？

“也不至於就一點兒感覺吧？”宋璐不自覺的調整坐姿, 挺起胸口，仿佛仍然覺得不夠明顯, 解開了背帶褲系在左肩的扣子。

徐嘉清不知想到了什麽, 唇角的笑意一深, 垂著眼瞼沒有回答。

宋璐見他並不上鉤, 只能重新扣上背帶褲的紐扣：“那你是不是應該跟我道歉？”

“不好意思。”徐嘉清畢恭畢敬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宋璐沒關系的話已經到了嘴邊, 又聽他不慌不忙的補充道：“下次我盡量多感受一點兒。”

宋璐：“？”

下次他還想怎麽感受？

不由瞪大眼睛, 輕不可聞的罵了一聲“死變態”。

徐嘉清沒有絲毫意外的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這種問腿回答不得，微微低下頭，繼續往前走去。

馬蹄緩緩穿梭著人群中，宋璐透過低矮的屋檐看到了屋脊背後的雪山，不由拿出節目組的手機，拍了張照片。

風輕輕越過屋檐。

裹起他身上寬松單薄的運動防曬外套，微微垂下的後頸分明修長，挺直的腰背和從容不迫的腳步，讓他整個人都彌漫著淡淡的優雅，就連頭發絲都顯得格外矜貴。

“宋璐。”她正好有些出神，聽到他的聲音，猝不及防的回起頭：“恩？”

“你上次和你哥在青靈湖的古城，就是這樣的嗎？”

宋璐不明白他的意思，又發出一聲疑惑。

“像現在這麽輕松，自在，沒有任何顧忌。”他回頭看著她道。

宋璐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從前，無論何時，她對他都始終帶著一絲防備，總覺得不夠自在，像這樣漫無目的的閑聊幾乎沒有。

他們之間好像做什麽，都應該懷有目的。

“小宋，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的夢想。”他靜靜凝視著她的眼睛，淺色的瞳仁在陽光下散發出淡淡的溫柔。

那一瞬間，宋璐好像知道他是為什麽而來了。

他看出了自己那一刻的動容，慌張的向他解釋道：“那不重要……”

他輕輕搖了搖頭：“那很重要，它意味著你曾經走過的路，見過的人。”

宋璐怔怔的望著他，仿佛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夢想會在他的嘴裏得到肯定。他又繼續道：“所以，你是因為無法站在諾貝爾物理學獎的領獎台上，才會選擇現在這條路的嗎？”

眸光深邃而認真，顯然他想表達的，遠遠不止於此。

他一瞬不瞬凝視著她的眼睛：“你是因為我才沒有辦法站在諾貝爾物理學的領獎台上嗎？”

正所謂光錐以內就是命運。「1」

而結局早已先我們抵達。

在我們做出選擇的那一刻，結局早已在光錐之外等待。

只是沒有任何信息傳遞的速度都無法超越光速，只有當光錐抵達時，我們才能看見十八歲打出那顆子彈，早已在我們所不知道的未來裏，對準了我們的眉心。

他不知道，她堅持走在物理學的路上，可以走到哪裏。

但是他知道，在她決定放棄物理學的那一刻，那個領獎台就注定與她無緣。

看似不經意的決定，只有當光錐抵達時，才知道自己到底錯失了什麽。

所以，這對他而言很重要。

“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怎麽辦？”宋璐直直俯視著他的眼睛。

其實這個討論對於他們沒有意義。

以徐嘉清的立場，也根本無需對她的人生負責。

可是此時，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十分認真的回答道：“去成為你。”

那一瞬間，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那徐家和程家的聯姻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