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心

趙小乙帶著陳慶從西北角翻出去,下面是一塊光滑的巨石,陳慶在上方拴一根長索,攀著繩索慢慢滑了下去。

“都頭跟我來!”

趙小乙在前面帶路,他們穿過一片松林,沿著一條溪水南下,隨即又迂回北上,距離軍寨大約有一百多步,竟然繞到了敵軍的後方。

陳慶看見了敵軍主將,他躲在一株大樹後面,望著兩軍激戰的形勢,不斷指揮女真士兵作戰,旁邊豎起幾支火把,他的臉龐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陳慶拉開弓弦,放下一支弩箭,舉弩瞄準了六十步外的完顏阿魯的側臉,生死在此一舉,陳慶扣動了懸刀,一支致命弩箭‘嗖!’地射出。

完顏阿魯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主將已經繞到他身後,他忽然聽見弩機聲響,一回頭,‘噗!’狼牙箭正中他的眉心。

強勁的弩箭射穿了完顏阿魯的頭顱,血沫飛濺,箭尖從後腦勺透出。

完顏阿魯眼睛瞪大,仰面倒地,就此斃命。

“千夫長死了!千夫長死了!”

女真士兵大喊起來,士氣迅速低落,百夫長銀牙見勢不妙,喝令道:“撤退!”

激戰在最血腥之時嘎然停止。

一百三十余名女真士兵集結成方陣,一手執矛,一手舉盾,面對著宋軍開始緩緩後撤,退進了樹林。

“回撤!”

楊樺一揮手,率領五十名士兵也撤回了軍寨,關上寨門。

這時,陳慶返回了軍寨,對士兵們笑道:“我射殺了敵軍的主將,他們應該不會再戰下去了!”

軍寨內頓時響起了一片激動的歡呼聲。

……

天漸漸亮了,血腥之氣尚未消散,軍寨大門前的山道上躺滿了兩支軍隊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泥土,空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之氣。

士兵們都已筋疲力盡,躺在地上休息。

“都頭,只剩下這面旗幟了!”

押隊楊樺將一面殘破的素黃旗交給了陳慶。

陳慶拔出匕首,刺破了手指,用手指鮮血在黃旗上寫下了‘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字,這就是八字軍的軍旗。

陳慶把軍旗親自插上眺望高台,山風吹來,千瘡百孔的軍旗在風中獵獵飄揚。

五十三名宋軍士兵慢慢站起身,互相攙扶著,用長矛支撐著身體,他們仰頭望著軍旗,每個人的眼睛都濕潤了,盡管他們傷痕累累,幾乎全軍覆滅,但只要軍旗還在,他們就沒有失敗。

這是他們的軍魂,是他們為國而戰的決心,只要一息尚存,他們絕不言敗。

樹林中的女真士兵也看見了迎風招展的軍旗,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無法戰勝這支軍隊,哪怕對方戰至最後一人,他們也談不上勝利。

三百名女真士兵陣亡了一百六十余人,百夫長銀牙不想再傷亡下去了,他們是最寶貴的遊哨騎兵,不能再這樣窩囊的死去。

責任可以推給完顏阿魯,百夫長銀牙終於下定了決心,“傳令全軍,下山撤退!”

一百多名女真士兵擡著傷兵和主將的屍體黯然下山。

在他們身後,一面殘破的八字軍軍旗依然頑強地飄揚在風中。

……

富平會戰,二十萬宋軍慘敗,川陜宣撫處置使張浚下令斬殺敗將趙哲,率殘軍退駐興州,被形勢所迫,不久又退兵到閬中。

張浚則令都統制吳玠聚兵扼險於鳳翔府的和尚原以及大散關一線。

這時,八字軍主將王彥率五千軍隊成功渡過渭水,退到了和尚原,和吳玠合兵一處,張浚隨即任命王彥為副將都統制,配合吳玠守住蜀口要道。

王彥站在大散關關隘上,目光憂慮地凝視著北方。

主將吳階緩緩走了過來,站在他旁邊問道:“子才的手下有消息嗎?”

王彥搖搖頭嘆了口氣,“一千士兵去阻擊完顏宗弼的一萬鐵騎,應該是全軍覆滅了。”

“但他們沒有白白犧牲,不是嗎?”

“他們阻擋了敵軍一刻鐘時間,但就是這關鍵的一刻鐘,使主力軍隊成功渡過渭水,他們就算全軍陣亡,也死得其所,只是讓我感動的是,他們中好多人都抽中了生簽,卻自願留下慷慨赴死!”

吳階輕輕嘆息一聲,“也正是有這麽多壯烈報國的將士,才使大宋不滅,才使我們還有機會站在這裏繼續抗敵。”

“主將說得對,但我還是抱有一線希望。”

“子才覺得他們還能突圍?”

“我有一種直覺,奇跡或許會發生!”

王彥想到了陳慶,這個年輕將領突然出現,給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覺,如果有奇跡發生,那一定是因為此人。

……

陳慶率領五十余名手下離開軍寨後便向西北方向撤退。

他們人人帶傷,不能高速行軍,只能晝伏夜行,足足花了五天時間才抵達了淳化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