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交換

陳慶的述職足足經歷了一個上午,甚至大部分時間都是天子趙構和陳慶之間的問答。

但從這裏問答中,大臣們也基本上了解到了西北的現狀,陳慶的回答甚至比張浚去年的述職還要深刻,至少張浚從未談及過西夏人的因素。

禦書房內,趙構負手站在窗前,凝視著天空的雲聚雲散,今天從陳慶那裏,他了解到了西北局勢復雜,也了解到了大宋在西北統治的脆弱,有金國和西夏在西北地區的強勢滲透,大宋想收復西北,實在太難了。

這一瞬間,趙構甚至有了徹底放棄西北的念頭,只要能保住四川,西北那種幹旱苦寒之地要不要也無所謂了。

可如果放棄,自己又該怎麽向祖宗交代?

一邊是現實的殘酷,一邊是祖宗的基業,兩個矛盾的決定交織在他心中,令他一陣陣心煩意亂。

“張相公覺得西北還有希望嗎?”趙構情緒低沉地問道。

張浚躬身道:“陛下,微臣之前也給陛下談過,西北其實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爭奪戰,我們以守住大散關為契機,每一次的大勝都能使我們向西北擴張一步,秦州就是年初大散關大勝的結果。

可惜朱勝非中了金兵以退為進之計,盲目擴張,又自作主張斷了前方軍隊的錢糧供給,導致後來的一系列慘敗,甚至連漢中都被金兵攻破了,陳慶千裏馳援,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指責陳慶未奉軍令南下,簡直是迂腐無能之極,微臣很擔心,他會丟了巴蜀。”

趙構不想談朱勝非之事,朱勝非斷了前方的錢糧供給,其實也是執行他的命令罷了,只是趙構沒想到後果這麽嚴重,但他不能因這件事指責朱勝非。

“陳慶把秦州治所北移到甘泉堡,張相公怎麽看?”

“回稟陛下,成紀縣是四戰之地,是交通要沖,很容易被敵軍攻破,現在宋軍力量薄弱之時,轉移到敵軍難以攻打之地,同時又能防禦西夏南侵,甘泉堡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

微臣贊成陳慶所述,甘泉堡方圓百裏內沒有補給之地,方圓五十裏內沒有樹木,如果敵軍攻打甘泉堡,必須要建立一條漫長的補給線,一旦補給線被騷擾,被掐斷,就會導致敵軍兵敗,這麽高昂的戰爭代價,才保證了甘泉堡的安全,卑職認為,甘泉堡將會成為宋軍奪回西北的起點。”

趙構點點頭,“愛卿說得對,在甘泉堡這件事上,朱勝非確實目光短淺了一點,朕不支持他。”

“陛下,還有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陳慶盡快升職,這不是他個人的利益,而是為整個西北的局勢考慮,只有他升為都統,他才能承擔更大的責任,比如熙河路兵馬使,他才能名正言順地率軍奪回熙河路。”

“朕明白愛卿的意思,朕再稍微斟酌一下。”

張浚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陳慶升職已經成為保衛西北的關鍵,官家還在猶豫,由此可見他身後阻止陳慶升職的力量有多大。

“微臣告退!”

張浚告退走了,趙構負手走了幾步,當即令道:“擺駕,去福寧宮!”

……

趙構沒有子嗣,他唯一的血親就是兩個女兒和母親韋太後,所以他對韋太後極為孝順,對她的話也是言聽計從,每天都要去探望母親。

韋太後住在福寧宮,福寧宮占地不大,只有二十畝左右,但修建得相當精致,這是宋朝皇宮的特點,不追求宏偉壯觀,但追求精致和舒適。

現在是盛夏,韋太後住在清涼閣內,身邊有上百名宮女宦官伺候。

“兒臣叩見母後,祝母後聖體安康!”

趙構跪在紗簾前,恭恭敬敬磕頭請安。

半晌,簾後傳來一個陰柔的聲音,“哀家身體尚好,皇兒不必擔心,這時候皇兒過來,有什麽事?”

“回稟母後,兒臣昨日進獻的一批皇宮舊物,母後用得可好?”

“還不錯,雖然有點睹物思人,但總算有了點慰藉,皇兒有心了。”

“今天張浚特地進獻給太後一尊白玉觀音像,是當年向太後的供奉,母後還記得嗎?”

韋太後想了想,恍然道:“哀家記起來了,好像先帝把它賜給了蔡京!”

“正是,蔡京被抄家後白玉觀音就流落民間,被秦州制置使陳慶在京兆購得,昨天張浚母親六十歲壽辰,陳慶作為賀禮送給張浚,張浚覺得太後更需要,便獻給太後。”

說完,趙構回頭使個眼色,一名宦官便把白玉觀音小心翼翼拿進來,呈給了韋太後,韋太後篤信佛教,這尊白玉觀音她曾見過,現在更是喜歡。

“官家是要給陳慶說情嗎?”

“母後,陳慶在甘泉堡大敗十萬西夏軍,又攻克京兆,抓獲偽秦王送到臨安處死,極大打擊了偽齊的囂張氣焰,昨晚兒臣進獻給太後的舊物,就是他從偽齊王府中繳獲的,雖然他資歷稍遜,但功高甚偉,如果不升職,恐怕西軍軍心難服,不利於西北局勢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