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同鄉

楊垂安低聲道:“我記得很清楚,吳階是受嶽飛節制的,現在又變成了大帥的部下,但嶽飛頒布的防禦構架中,還有吳階的名字,吳階不就變成了雙重被統領了嗎?”

張俊點點頭,“先生說得對,這確實是朝廷的一個疏忽。”

楊垂安冷笑一聲,“疏忽倒未必,上次嶽飛棄官守孝事件,官家讓張浚去給他賠罪,安撫他,張浚是文官,他一向心胸狹窄,豈能不記恨嶽飛,這次明顯是張浚給嶽飛上眼藥呢!”

“然後呢?”張俊又問道。

“大帥不如就把吳階交給嶽飛,吳階空出來的位子補上自己的人,省得大帥整天看著他不舒服。”

張俊沉默片刻道:“恐怕張相公會不滿。”

“辦法也簡單,把他調到光州,然後大帥對他置之不理,嶽飛必然會用他。”

光州正好是中段防禦和西段防禦的交匯處,張俊的防線和嶽飛的防線在光州這一段重合了,讓吳階守光州,他兩邊都可以服從,如果張俊不管他,那自然是嶽飛來調用他。

張俊沉思良久,終於點點頭,“可以試一試!”

張俊要用自己的心腹大將張宗顏出任都統制,自己的人用起來才得心應手。

……

在別人看來,酈瓊那麽討厭的行為,像怨婦一樣整天抱怨,事實上有它存在的道理。

比如士兵幾個月不發俸祿,家裏實在無米下鍋,逼得士兵的妻子不得不去賣身養家,作為主帥,酈瓊是不是天天要問上司討要軍俸?

再比如,他的軍隊有十幾萬的家眷跟隨,被安置在江淮,張浚給他一個山區縣城,縣裏的一點點土地都是別人的,讓他十幾萬的家眷怎麽養活,他當然不幹,一定要一個有土地的平原縣,所以他天天找上司大吵大鬧,要求換一個安置縣。

再比如,他在劉光世軍中的地位比王德高,軍隊也比王德多,他又是第一個投降朝廷,為截斷劉光世的糧草立下了大功,甚至他投降了,王德還遲疑著不肯投降。

但最後,朝廷卻封王德都統制,封自己為副都統,簡直讓酈瓊懵掉了,換誰都不能接受,他心態當然會失去平衡,他當然會感覺到朝廷對他不公。他卻無法向上司反應,那麽抱怨朝廷待他不公也很正常。

酈瓊的軍隊目前負責防禦濠州,他軍隊的十幾萬家眷在濠州定遠縣,軍隊則駐紮在鐘離縣。

這天中午,酈瓊獨自坐在大帳內喝著悶酒,他心情很不好,就在剛才,一批底層將領過來向他哭訴一番,又是三個月的軍俸未發,家裏斷糧,只得地裏挖野菜,一名都頭唯一的兒子也因此夭折了。

如果軍俸都沒有發,也就罷了,但據他所知,隔壁泗州韓世忠的軍隊十幾天前就發了三個月軍俸,甚至從來沒有欠過軍俸,他的士兵一個月才兩貫錢的軍俸啊!

其實酈瓊也聽說過,有些上層將領拿軍俸去放利子,放幾個月賺一大筆錢,他現在也不知道是朝廷歧視他們的緣故,還是軍俸被某些挪去放利子的緣故,還是朝廷本身就沒有錢。

現在下面已經有傳言,說他酈瓊挪用軍俸去賺錢了,這種傳言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時,親兵在帳門處稟報,“將軍,營門外有個同鄉找你,說是你的老朋友。”

“叫什麽名字?”酈瓊問道。

“他說叫做梁森。”

酈瓊愣了一下,立刻反應來了,梁森不就是他的鄰居梁二郎嗎?他從小最好的朋友,很仗義,他父親去世時,就是梁森替他辦的後事。

“快帶他進來!”

不多時,一名三十七八歲左右的男子被親兵帶了進來,正是酈瓊的好友梁森,酈瓊心中著實激動,上前拉住他的手歡喜不已。

兩人走進大帳,酈瓊請梁森坐下,讓親兵再去搞幾個小菜和一壺酒來,他給梁森斟滿一杯酒笑問道:“已經三年沒有賢弟的消息了,最近混得不錯吧!”

“又不是太平盛世,哪有什麽混得好的,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能養家糊口就心滿意足了。”

梁森的話勾起了酈瓊的心事,他點點頭,“現在養家糊口確實不容易啊!”

“兄長是說,手下士兵三個月沒有發俸的事情吧!”

酈瓊一怔,“賢弟怎麽知道?”

“不瞞兄長說,我現在在齊國情報院任職,對宋朝的情況很了解。”

“賢弟……投降齊國了?”

梁森笑了起來,“什麽叫投降齊國,我已經做了整整十年的金兵百姓了,我們整個相州、整個臨漳縣,我們村,你的二叔、堂弟,我的父母兄弟,都是金國百姓,我為齊國做事情不是正常嗎?我倒是想為大宋做事,宋朝要不要我是一回事,但我的家人怎麽辦?我父母妻兒,兄弟子侄都在臨漳縣,誰來養活他們?伯父可是眼巴巴地盼著見兄長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