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靴的主人在江映兒的面前停留許久,一直沒有動靜。

江映兒的心慢慢提了起來,人也稍帶著緊張了,端放在面前的手都蜷握團住。

沒有等到喜秤挑開紅蓋頭的另一角,反而被人用力掀扯而下,生嚇了一個激靈,打了顫。

江映兒杏眼瞪大了,瞳孔驟縮,驚看著他,沒瞧多久,緩過神的一瞬就低下了頭。

站起來退離了小半步,欠身福禮,低眉順眼輕喚了聲,“...夫君。”

先前猜測聞家娶她做聞家長媳的用意,因著聞家的家世雄厚,聞家長孫的正妻之位當炙手可熱,奈何至今空懸未娶?

江映兒心中冒過無數念頭,聞衍貌醜無鹽又或者身帶隱疾,抑或身骨殘缺,性情易怒暴戾有不良嗜好?

畢竟剛剛他強扯蓋頭的那一下,紅蓋頭四方都墜了寶珠,掛扯簪釵的尾巴,扯疼了頭發,行徑跟她心裏想的暴戾也掛了鉤。

江映兒都在猜想,會不會遭頓打。

擡眼一看,聞衍不僅沒有青面獠牙,反而生得俊美無雙,身姿俊秀頎長,玉冠束發,深紅的喜服更襯得他清涿利落,器宇軒昂。

男人眉眼緊擰,側臉透著化不開的冷意與不喜。

想必,這位聞家公子也是帶著怨氣結的親。

想想也在情理中,婚事荒謬倉促,平白多了個不相幹又沒權沒勢沒見過的妻子,放在誰身上都得反應會。

聞衍的確不喜,“......”

一路過來,滿府廊廡上的紅綢與紅籠處處不在礙著聞衍的眼睛,包括進門後看到塌邊端坐的人。

心裏怒氣難平,祖母和母親的意思他忤逆不得,對於這位平白無故得來的妻子,就沒太客氣。

翻手一把掀了蓋頭,卻不想,見到人的一瞬,難得閃愣了神。

在淮南一帶,因著家中財富,聞衍的身份是眾位公子中最尊貴的。

祖母叫他讀書卻不許他鄉試科考,聞衍得了空便跟著人飲酒玩樂,隨場都有美人伶人跟著伺候,過他眼的鶯鶯燕燕成百上千。

眼前的女人,臉不足他的巴掌大,黛眉清淺額前一點紅砂,低垂的長睫纖細濃密,鼻梁挺翹,紅唇嬌艷欲滴。

白皙纖細的羊脂玉頸蔓延往下,直至不見,更惹人遐想聯翩。

甚至比過了今日在幽雲台上,任洵新得帶過來炫耀的美奴。

她的聲音綿軟中帶著清透,並不過分拖泥帶水的膩,聲音中聽,話卻不中聽。

“妾身伺候夫君休息。”

聞衍反用挑蓋頭的秤杆隔開江映兒欲過來給他除衣的手,“不必了。”他的聲音聲音又冷又寒。

識趣歸識趣,規矩也規矩。

聞衍不打算對她不客氣,最好她碰了冷壁,自個覺得委屈,明日哭哭啼啼找祖母退親去,主動滾出聞府。

他不叫碰,江映兒也沒什麽反應,思量著他也是家裏的主子,正要開口詢問,是否讓外頭的人進來伺候他更衣。

聞衍三兩下便自己褪了外衫扯掉身上的腰帶玉佩飾物,進凈房沐浴,很快弄好出來閉眼躺下了。

江映兒在外頭靜看了會,先替他把外衫掛好,靴歸正位置,才小心翼翼除卻頭上繁瑣沉重的頭冠簪釵耳鐺。

進凈房卸洗了妝,聞衍適才閉上眼,怕再討他不喜,江映兒也不敢太大聲。

盡管很小聲了,也不可能完全沒弄出動靜,聞衍在塌上翻身頻繁,江映兒只能加快速度。

吹滅了紅燭,小心繞躺在了聞衍的身邊。

看樣子,聞衍不欲圓房碰她,江映兒心中也樂得清閑,本來今日做好心裏準備,倒是白費了,塌寬大,她往裏離他遠,確保邊邊角角都不沾到聞衍。

旁邊躺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原該難以入眠,今日著實累了,沾上柔軟的床褥,瞌睡便來了,腹中餓過頭也不覺得餓了,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

就當她徹底要熟睡的時候,旁邊的人驟然起身,動作很大,驚醒了江映兒。

等她坐起身時,門被聞衍哐地拉開了,外頭聽墻角扒門的仆婦已經癱到到了地上。

“公子....”

八扇檀木雕刻的玉蓮花屏風隔絕了江映兒大部分視線,從裏側看,隱約窺見他臉上的怒氣。

仆婦們偷視被抓了包,盯著聞衍要殺人的目光,硬著頭皮,“公子恕罪,奴婢們奉命,一切都是老太太的意思。”

裏頭實在沒有動靜,淅淅瀝瀝的水聲過後,靜了,做事不可能不發出半點聲響。

聽不見動靜,仆婦們也只能扒門框窺窗想要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聞衍額上的青筋反復橫跳,“......”

裏間的江映兒徹底清醒,想起她聞老太太今日同她說的話,嫁於聞家長孫繁育後嗣。

繁育後嗣...

門口一直僵持著,江映兒下塌趿靴,整理好自己,取了件聞衍的外衫,過來打圓場

“更深露重,辛苦各位嬤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