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第2/3頁)

“今日之事,他在暗處窺探在先,口出狂言在先,在我挑戰之下,舉弓傷我在先,若是傷得輕了,輕輕揭過按下不表,便失去了賭約的意義。”祁雲崢聲音平靜,卻字字句句敲在她的心中,“此事本不該牽扯你,可你與他關系匪淺,既然夾在中間,便是最佳人選。”

屋內一片寂靜,不遠處的橘貓吃完了一碗肉,正在滿意的舔爪子,屋內炭火燒起來,已經比方才溫暖了許多,燭火忽明忽暗,明明是溫暖的氛圍,江眠月卻覺得有些冷。

祁雲崢說到了點子上。

實際上她對崔應觀,下意識便是不同的,她雖然口中說著要與他劃清界限,可如今只有他一人記得過去那些事,二人有共同的回憶,便如有了共同的秘密。

一旦他開口,她還是會用過去對待他的態度來一以貫之,仿佛他們依舊是過去的友人,而非師生。

“祭酒大人英明。”江眠月心思紛亂,輕輕開口,“學生先替您上藥。”

祁雲崢見她如此,似乎情緒有些低落,便也不再開口,看著她利索又輕柔的將他傷口上撒上藥粉,隨即用白棉布將傷口裹好,似乎趕時間似的,不由得微微蹙眉。

包紮過後,她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發帶,緩緩道,“祭酒大人,我只有這一枚發帶了。”

祁雲崢微微一怔,倒是沒想到她這回會將這發帶要回去。

之前的帕子,她也並沒有要回去。

“上頭沾了血。”祁雲崢道。

“學生回去洗洗便是,明日便能用了。”江眠月堅持道,“祭酒大人用別的系傷口吧。”

祁雲崢深深看著她一眼,手指微動,將傷口處的發帶拆了下來,遞給她。

江眠月雙手接過,緩緩朝他行禮,“學生許多時候,確實是越界太多,如今未被旁人知曉,還未惹下更大的麻煩之前,還有些余地。”

“今日祭酒大人所言,學生謹記在心。”

祁雲崢呼吸一滯,緩緩從軟榻上坐起身,眼眸死死盯著她。

“學生告退,祭酒大人保重身子。”江眠月沒有擡頭看他,只輕聲緩緩開口。

她說完這句,便離開了廂房,門開之後,涼風瞬間灌滿廂房,吹得祁雲崢背後的冷汗瞬間冰冷透骨。

她迅速關上了門,可房中卻再也暖不起來。

祁雲崢緩緩閉上眼,手指緊握成拳。

弄巧成拙,因小失大……他為了彌補一個謊言,反而犯了更大的失誤,提醒了她與他之間的身份與距離。

崔應觀與她距離太近,他自己又如何不是這樣?

那微妙的親近感來之不易,卻又因身份懸殊本就易碎。

他考慮過無數種她逃避的可能性,如今卻在對崔應觀的妒火中,被他親手捏碎了。

今夜沒有任何人是贏家。

江眠月緩緩走在路上,涼風吹著她的腦袋,令她清醒了不少。

祁雲崢說的對,今日之事,歸根結底是因為她,若不是她悄悄與祁雲崢學騎射,若不是自己與崔應觀距離過近,如何會有這樣麻煩的場面。

騎射雖要精進,可其他監生們,也沒有得到祁雲崢的額外教導。

她雖稱為祁雲崢的得意門生,可這些好處,她真的能心安理得享受嗎?

他幫了自己許多,救下了丹朱,幫助了尹楚楚,可她江眠月除了幾篇文章之外,也並沒有為他帶來更多的好處,唯一的校勘之事,她四處往復,先在崔應觀那兒,後在祁雲崢這兒,看似忙碌,至今也未有一本成書。

她心中早已有所察覺這些不對勁,只是逐漸被源源不斷的另眼相看弄成了習慣,貪圖這些好處,覺得方便快捷便能成事,所以不樂意去細想而已。

江眠月站在勤耘齋前,深深地嘆了口氣。

諸事煩擾,唯有讀書。

校勘之後便是臨雍講學,她需得全力以赴。

一夜無夢,第二日,江眠月照常去敬一亭東廂房。

眾人都在,祁雲崢說了些尋常事務後,囑咐快到年關,需得注意的事項。

他話說完,看向江眠月,江眠月卻已經與眾人一道行禮,準備離開。

“江眠月。”他忽然開口,“你留下。”

江眠月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氣,轉頭回身,輕聲道,“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你之前說過的話,忘了嗎?”祁雲崢待其他人走後,輕聲問。

“請祭酒大人明示。”江眠月低聲說。

“……”祁雲崢見她明知自己何意還在裝傻,無奈笑了笑,可真是自己的好學生,裝傻充愣倒是學了十成十。

二人沉默半晌,祁雲崢只覺得胸口有一股火幾乎要燃起來,這麽久了,一夜便回到過去?

江眠月感覺到祁雲崢身側的氣息略有些紊亂,不止祁雲崢,她自己心中也有些緊張。

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多額外的疏離,只是行正常監生所為,他應當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