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文學習(第2/2頁)

更重要的是,丁氏書堂裏的藏書著實豐富,柳賀沒看過的實在太多太多,其中不僅有正統書,也有志怪小說一類,柳賀也不挑,看完一本就換一本,手中筆也不停。

他尤其愛那些有掌故的書,或是帶注釋的書,這樣他便可循著前書指引去尋下一本,這樣連貫著讀更能加深記憶。

柳賀今日依舊按自己的節奏在看書,他太過專注,以致並未注意到,身旁的施允已經看了他好幾眼。

施允是新進學童中的佼佼者,兩人雖是同寢,平日交流卻並不多,畢竟柳賀的功課一直不算很出色。

可兩人同在學堂讀書後施允才發現,柳賀翻書極快,施允半本還未讀完,柳賀卻已去架上尋另一本了。

施允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他最不喜讀書囫圇吞棗之人,何況他自認讀書已是極快,柳賀竟比他還快上許多,如此怎麽記得住書中文字?

“柳兄,柳兄。”

柳賀正看得入迷,半晌才反應過來施允是在叫自己,他停下來看向對方:“施兄,何事?”

“柳兄,讀書須精細,慢些也是無礙的。”

柳賀一愣,隨後笑道:“施兄放心,我天生讀書快,但需記的都已記住了。”

施允自是還有些不信,不過讀書在各人,他畢竟只是同窗,總不好一直指責柳賀的讀書方法,他見柳賀記錄上的字還算工整,便未再說什麽。

……

對柳賀來說,上午的課就是在和經史典籍打交道,丁先生的課就如同篩面一般,越篩越細,到最後都是精華,一課學完他整個人的精神境界都不一樣了。

畢竟四書五經就是教人如何為士、如何為君子的。

而到了下午的制藝課,那可以說是柳賀的痛苦源泉。

最開始授時文課時,丁顯選取的往往是時文大家所作的文,如唐順之、李攀龍等人,不拘流派,前七子學,後七子亦學,唐宋派的文章同樣被選取在內,前七子後七子文章提倡復古,文必秦漢,詩必盛唐,唐宋派則反對擬古,主張寫文章要直抒胸臆,暢所欲言。

丁顯倒不會刻意為學童灌輸流派思想,他只從文章好壞來評點,一篇時文好在哪裏,作者是如何寫的,他都揉碎了細細到來。

柳賀一邊聽課,一邊在心裏喊著666。

他覺得丁顯講課真的有條有理,對他這樣的初學者來說相當有用。

但——僅限於講題時。

制藝的重點卻是一個制字,也就是說,不管柳賀課聽得如何,他終究是要下筆一試的。

柳賀面前的第一座大山就是破題。

可以說,破題就是一篇時文的核心,八股文有固定格式,即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破題是每篇文章的頭兩句,用以說明全文的主題,因而必須精煉警醒,開門見山。

而丁顯講題時可以細致入微,娓娓道來,教導制藝時走的卻是粗暴狂野路線——每位學生手頭有一本冊子,內有題千道,何時破完且讓先生滿意了,那就算正式出師。

當然,最初學習破題的幾日,丁先生只要求學生們一日破十道即可。

柳賀:“……”

他現在的感覺就是,他剛小學畢業,就有人告訴他必須考清華。

好在丁顯將破題之法也細細教授了,但對柳賀來說,投身實踐依舊有難度,因為丁顯規定,破題須得自己想,不許用前人已破過的題。

柳賀對著紙上這句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思索了起來。

這句話出自《論語·衛靈公》,說的是做人一定要心懷公道。

學堂上,眾人都如同柳賀一般在思索,只是各人基礎不同罷了。柳賀看過數本時文集,旁人破得如何精妙他哪怕一開始不知道,經過丁顯細講後也是知了。

丁顯自第一排往後走,但見一眾學子中,有人眉頭緊鎖,也有人眉目從容,破題快的已將半數題目破完,而慢的,如柳賀這般,竟是一道也未破。

柳賀在稿紙上畫了半天,依然無所得。

他幹脆將那本題集拿了起來,題集中也有破題之法,有正破反破順破逆破明破暗破,如子曰二字破題,破成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前一句破的是子,後一句破的是曰。

柳賀又看了範例若幹。

待學堂諸人已將題破完,時限快到了,柳賀依然在看破題之法,筆下還未有一個字。

眾人目光都在此時聚焦在他身上。

柳賀卻不慌不忙道:“先生可否寬限一二,容我明早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