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又一年(第2/2頁)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數百年後長江依然奔流不息,對比之下,他那麽一點小煩惱根本算不上什麽。

……

等天氣涼了下來之後,柳賀再提筆寫文章,或許是心態沉穩了的緣故,也或許是近段時間讀書有收獲,他寫起文章來感覺順暢了不少。

柳賀回顧了一下自己前幾個月的狀態,感覺似乎沒有必要一直焦慮,就連寫小說也會卡文,寫文章又如何沒有寫不出的時候?

瓶頸期的調整本身也是磨練文章的過程。

事實上,柳賀覺得,他現下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文章之所以還是不足,其實也與閱歷有關。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的閱歷比起同齡人已經強了不少,畢竟他的所見所遇都是古人難以想象的,但在這大明朝,柳賀依然不夠貼地氣,當然,不僅他一人如此,他的多數同窗都是一樣。

只不過柳賀常以文章大家為目標,而文章大家又有哪一個不是閱歷人生之後才寫出一篇篇深刻雋永的文章。

從這個角度看,他是對自己的要求過高了。

“你在家做了什麽?”施允一邊摸著滾團的後背,一邊讀柳賀新寫的文章。

天氣涼了之後,滾團的毛也比以往濃密了一些,天熱的時候紀娘子給它把毛剃了些,它自己覺得醜,好幾日都不肯出門,最近毛長長了,它又開始到處跑。

“思索如何寫文章。”柳賀答道。

“教教我。”

施允很會看文章,他雖不能準確說出柳賀一篇文章好在哪裏,卻能夠感受到他文章與之前的不同。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柳賀語氣神秘,“但我花了數日時間只讀文章而不動筆。”

“當真有用?”施允有些不相信。

“有用。”

“那我也先試一試。”施允道,“我最近文章也有不能再進一步之感。”

兩人交流了一下最近寫文章及讀書的心得,又互相看了看文章。

即便在府學放假的初一和十五,兩人依然在認真讀書。

在真正接觸科舉這一件事之前,柳賀一直以為考科舉的都是只讀四書五經的書呆子,然而考試內容固然出自四書五經,但想要寫好文章,卻必須貫通經史子集天文地理,這樣文章才能言之有物,科舉制度固然有無數弊端,卻也出了王守仁這位知行合一的聖人,搞改革的張居正同樣是科舉出身。

讀書無歲月,加上歲試與小三關都早已考完,柳賀這一年間可以心無旁騖地只做讀書這一件事,除了去府學上課之

外,柳賀只在交夏稅時回去了一趟,衙門需將他名下田畝進行登記,再對他的秀才身份出具憑證。

而這一年間,朝廷發布了新令,要求各省、直鄉試每舉人一名,科考取三十名入試,也就是說,南直隸可以參加鄉試的生員從三千三百七十五人增加到了四千零五十人,這對柳賀沒什麽影響,他已經拿到了鄉試資格。

柳賀本以為嘉靖四十五年將這般過去,然而到了年底,嘉靖帝終於因為仙丹吃得太多送了命,裕王朱載垕即位,年號改為隆慶。

在柳賀印象中,隆慶是一位壽命很短的皇帝,尤其和他爹嘉靖和兒子萬歷比起來,柳賀覺得嘉靖的身體真的可以說是非常強健了,吃了各種重金屬丹藥之後還能活到六十歲整。

嘉靖的逝世對柳賀的生活並無影響,他依然過著單調乏味的讀書生活,不過新朝來臨後,府學中其他士子都在關注著朝廷政令的變化,畢竟朝政變化也會影響到科場。

果然,正月還未過,河南道禦史陳聯芳與耿定向便將目標瞄準了兩京監生,陳聯芳要求嚴格監生試,耿定向則要求取消皿字號,皿字號乃是鄉試中監生獨有的編號,以區分其與各府州縣學生員,每年鄉試中監生有固定的錄取名額。

耿定向的上疏對柳賀這些江南考生很有好處,因為應天府鄉試的一百三十五名額中,南監占了十分之二,即二十七人,但若是真以實力去比拼的話,南監監生必然是考不過江南富庶之地的生員的。

監生中固然有真才實學之人,但通關節的幾率同樣也很高,到了嘉萬年間,監生的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候缺當官的可能遠不如明早期,又離家遙遠不給假,加上朝廷缺錢,在京官員的薪水都時常拖欠,更不必說養著一幫學生的國子監了。

因而有才學的士子通常不願坐監讀書,寧願在家苦讀,同樣有考中進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