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勸動

除了寫信給張居正外,柳賀也給王錫爵寫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在劉台的事上幫忙說一句話,王錫爵與張居正、張四維的關系都還不錯,且隆慶五年這一科會試,王錫爵在《春秋》一房取了劉台,是劉台的房師,王錫爵如今任詹事府少詹事,說話的分量要比柳賀他們這一科進士重多了。

柳賀不求他們能替劉台減輕罪過,主要是想擋一擋張學顏。

張學顏如今任遼東巡撫,是張居正信賴的邊臣,他雖為高拱所拔,但自身也極有才能,可惜柳賀與他無甚交情,只能拐彎抹角地請人遞話。

張元忭及鄧以贊等人倒是希望柳賀通過天子對張居正施壓,但這事柳賀是絕對不會幹的。

他是外官,能受天子信賴已是不易,何況他眼下並不在京中,本該給天子留下一個幹臣的印象,若是京中事他都插手,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何況在這大明朝,媚宰相可以,媚上官也可以,媚天子的話……連張居正都會被劉台揪住小辮子罵,更不提權勢遠不及張居正的官員了。

作為文官系統的一員,就該守文官的規矩,誰人不想媚天子得升高位?其實人人都想。

但即便靠獻媚天子升官,表面上也須得裝作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不受,再不受,三推四請之後才勉勉強強受了。

規矩就是規矩,殷士儋及張四維入閣為何會為人所詬病?正是因為他們不按會推及廷推的規矩來,文官們自然會不滿。

到這時候,柳賀也覺得,自己在京中積累的人脈著實有些少了。

新進士任官後,最先積累的人脈便是自己的座師與房師,然而柳賀的座師是張居正,他考慮到張居正在歷史上的結局,便不自覺地和張居正拉開了距離,加上張居正也並非那等易討好的官員,柳賀也摸不準該如何去討好他。

之後就是翰林院的諸位學士,他在翰林院中修史,最常接觸的便是幾位掌院學士,如今丁士美歸鄉丁憂,諸大綬、陶大臨皆過世,馬自強此前還挺欣賞柳賀,但他在揚州與鹽運上起沖突之後,馬自強待他恐怕也不如從前。

柳賀與同僚們關系倒是不錯,但他這些同僚們想在官場上伸展拳腳恐怕要等十年後。

難啊。

不過雖然難,這官柳賀還是得繼續當下去,由不得他半途而廢。

……

十日之後,柳賀的急信終於抵達了京城。

柳賀離京兩年多,翰林院中已與隆慶五年時有很大不同。

羅萬化及沈鯉回鄉,陳棟過世,隆慶二年的進士升日講的升日講,值起居注的值起居注,柳賀在時也算翰林院中的風流人物,翰林們當值時未必會提起他,可私下喝酒的時候總把他掛在嘴邊。

而這兩年柳賀在揚州知府任上幹得不錯,時不時就有驚人之舉,但在翰林們看來,他雖是四品緋袍大員,卻近乎於自絕前程了。

京官瞧不上外官,大明朝自來有之,翰林可謂俯瞰除了內閣閣臣以外的所有京官,至於外官,則更不被他們看在眼中。

這幾日翰林院的熱門話題自然是劉台之事。

劉台被下詔獄,最憤憤不平的便是這群翰林,尤其是隆慶五年這一科進士,劉台殿試時是二甲第四,只是館選時未考入翰林院罷了,可經歷過三個月的觀政期,眾進士們關系也是親密。

“子蓋兄,可還有別的法子了?”

張元忭搖了搖頭:“昨日我收到柳澤遠的回信,他已修書一封給張相,但願他能令張相回心轉意。”

“恐怕是難,澤遠已不在京多日,他的文書怕是難改張相心意。”鄧以贊道,“澤遠已盡力了,他遠在揚州府,我等也不可令他難做。”

聽得

鄧以贊此言,張元忭、吳中行等人俱是點頭。

他們原也商量過,是否該因此事打攪了柳賀,但隆慶五年這一科進士中,榜眼張元忭與探花鄧以贊都不討張居正喜歡,尤其鄧以贊,他會試中的文章得到過張居正的誇贊,但他在翰林院任編修時卻常給張居正提建議,久而久之,張居正也很不耐煩。

而柳賀平素為人雖低調,卻是一個真正能做事之人,同年們都知曉他靠得住的性子,行事上自然常常依賴他。

“澤遠是做實事之人,若非揚州府諸事艱難,他恐怕也寫不出《治河策》與《論商》這樣的雄文。”

“汝德兄,你分明在說澤遠是懶人。”

鄧以贊笑道:“我何有此意?”

柳賀是大明朝繼商輅之後第二個三元及第,才名傳遍大江南北,然而考中進士後,柳賀每日上衙下衙,修史也幹,讀書也幹,唯獨文章寫得很少,只有當值誥敕房時有只言片語流出。

然而,到了揚州府後,一篇《治河策》,一篇《論商》,其文辭之壯美,敘事之精巧,策論之奇絕,眾翰林都嘖嘖而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