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震怒(第2/2頁)

不過此張非彼張,首輔那位張都未曾壟斷兩淮鹽運,三輔張四維便更沒有這般底氣。

總而言之,此案查起來要許久,徐爌恐怕相當長一段時間都要留在揚州府了。

柳賀去見了王煥,王煥被關在一間單獨的屋子裏,屋內一片昏暗,王煥的臉看起來都有些模糊。

脫去都轉運鹽使那一身官袍,王煥遠沒有了當初的神氣,看到柳賀,他也只恨恨道:“柳府台如今春風得意,莫非是特意來看本官笑話的?”

“真叫王鹽司猜中了。”柳賀道,“王鹽司,我柳澤遠一向與人為善,為何你三番兩次非要針對?此事我著實難以想通。”

王煥並未回答柳賀的疑問,一雙陰沉的眼睛在柳賀身上掃著:“你先動商稅,又動鹽稅,縱是能得意一時,京中那些大人又能容忍你多久?”

柳賀搬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平視著王煥:“這便是我與你最大的不同。”

“你在鹽運使任上縱容鹽商販私鹽,將天下之產變為私人之產,你是富了,可被你禍害的灶戶過著何樣的生活,你王鹽司可曾親眼去看過?”柳賀道,“你恐怕忘了,你這一身官袍,一身官威,非哪個權貴哪位大人賜給你的,讀書考科舉時,王大人可曾想過,日後會成為這樣一個昏官?”

柳賀道:“無論誰容我,誰不容我,至少我無愧於心。”

徐爌之所以放柳賀來見王煥,也是希望柳賀能勸動王煥多透露實情,不過柳賀與王煥著實不對付,他把想說的說的,便不管王煥接下來如何了。

……

此刻,京中。

朝臣們立在一旁,天子打開其中幾份奏章,胖胖的臉上顯出了幾分滑稽,片刻之後,天子詢問張居正:“張先生,這些奏章你可讀過了?”

“回陛下,臣已讀過。”

“朕讀來也覺十分有趣,張先生,煩勞你替朕問一問,這奏章上揚州知府迫害灶戶致使民變,這灶民怎麽忽然變成了惡霸?”

“莫非兩淮的鹽都是惡霸燒出來的?揚州府的風水果真不一般啊。”

眾臣工聽來都覺得有幾分好笑,天子年歲漸長,說話開始懂得迂回,可他的本意朝臣們還是明白的。

幾日之前,兩淮都轉運鹽使王煥上奏,稱揚州知府柳賀迫害灶戶、構陷冤獄造成民變,柳賀的叔父更是知法犯法,針對此事,言官們紛紛上奏,要將柳賀伏法。

然而,都察院卻拿出了一份巡鹽禦史徐爌聯合揚州知府柳賀所上的奏疏。

奏疏中,柳賀叔父之事已被徐爌與柳賀盡數掌握,竟是王煥欲構陷柳賀!

都察院的奏疏比王煥所上奏疏更早,徐爌更在奏疏中說,已查實王煥這鹽運使在任上的不法之行。

“各位臣工怎麽都啞巴了,前幾日彈劾柳賀時不是一個個能說會道嗎?”

“朕真覺滑稽,灶戶變了惡霸,數千人至揚州府衙鬧事,有上百人是惡霸、打手、匪徒!眾臣工憐惜百姓艱難,聲淚俱下為民請命,這般的為民請命,不如叫惡霸住到你家去!”

張居正輕咳一聲,天子激動的語氣略略一收,又道:“這王煥任鹽運使倒是屈才了,怎麽不叫他去欽天監幹監正?”

欽天監監正是五品官,欽天監又是個冷衙門,說王煥有這般才幹,天子罵人的本事倒是越來越高超了。

“陛下,王煥有罪,陛下莫要因他氣壞了身子。”

王煥的奏章恰巧在“民變”當日遞了上來,為的就是在天子及眾臣面前將柳賀暴虐的形象坐實,然而即便王煥用加急信,到京中還需幾日,他如何能未蔔先知,知曉柳賀將致使揚州民變?

無非是先斬後奏,利用張九功等人制造時間差,羅織柳賀的罪名罷了。

天子受經筵官及日講官教授為君之道,所習皆是聖人道理,柳賀在京中時,也曾數次借史喻今,教導天子為人要淳摯質樸。

然而柳賀所經歷的,卻是四書五經上沒有的。

這構陷何等卑劣!

堂堂從三品大員,卻為一己私利誣陷同僚,若柳賀當真有罪,天子也不會這般震怒。

可柳賀在揚州做了什麽?修河堤、興文教、收商稅、打私鹽……他當初是如何教導天子的,他在揚州便是如何踐諾的。

柳賀何錯之有?他錯在做了太多實事,他錯在一心一意為朝廷盡忠!

柳賀再警醒,也經不住這三番五次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