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塵埃落定(第2/2頁)

翰林們自是分外激動,柳賀回翰林院時,眾人皆是恭謹地朝他一拜:“學士辛苦。”

翰林們可不管張居正於朝事如何重要,他們只知,他們為官學聖人之道,自然要遵聖人之言,從古至今,哪有死了父親不回鄉守孝的官員?若是張居正這特例走了,今後這些翰林們也不知該如何與他同在朝上。

柳賀道:“此事乃元輔重孝心之故,非本官的功勞。”

既張居正願意走,翰林們彈劾他的奏章也不必上了,眾人的話題不由轉向了即將入閣的馬自強與申時行身上。

馬自強與申時行都當過翰林院的掌院學士,與眾人交情都不錯,眾人便想著,此番兩人入閣,究竟該送些什麽賀禮?

且張居正若是歸鄉,首輔之位是否該輪到呂調陽了?

不僅翰林們如此想,不少京官也是這般想的。

然而,天子接下來的一封詔書卻將眾人猜測打住,詔書中是這般說的,張居正回鄉全人子之孝道是應該,然而國事離他不得,因而張居正離京期間,朝中要事由京城快馬傳至江陵,且張居正離京三月後就得返京,如此朝事與孝道才能兩全。

吳中行與趙用賢也非要張居正守滿二十七月的孝期,當年楊溥回家守孝,但因天子器重,依然令他到南京任職,但不管如何,楊溥至少是回了家的,張居正受了奪情之詔,卻連京城也未邁出一步,在吳中行二人看來,此番作態著實是傲慢。

即便身負聖恩,也不該如此蔑視禮法倫常。

柳賀並未細聽同僚們誇贊,而是將自己剛剛寫的那封奏疏寫完,之後他將奏章遞至通政司,便又去了張府一趟。

因張居正此時已決定歸鄉了,張府門前站崗的官員們也都散了,柳賀此時上門卻未見著張居正,反而被他的管家遊七攔下。

“張大人緣何勸老爺歸鄉,此時變法正急,老爺此時歸鄉,朝中恐怕有變啊!”

柳賀雖不喜遊七,平日待他倒是客氣:“恩師應當也知,若是變法只靠他一人之力才能推行,那這法恐怕也難以長久。且恩師此時回鄉,才不會有宵小接機生事,這反而於恩師名聲有礙。”

柳賀頭頭是道,加上他的確能在張居正面前說得上話,遊七神色不愉,但柳賀只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真正做決定的人是張居正,張居正若是要走,朝中無人可攔,張居正若執意強留,也沒人能夠勸動。

張居正決定回江陵,官員們也看出他不會再留朝中,勸說他留下的那些奏章也不再往通政司遞了,總之朝中大事仍由張居正決定,與張居正關系

親近的官員也不必擔憂自己的官位受影響。

這幾日,朝堂上最引人關注的事是,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讀學士柳賀彈劾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禦史曾士楚!

他在奏章中寫道,言官之責是糾核百官,陳三謨身為言官之首,竟首先鼓吹挽留元輔,陷元輔於不忠不孝之地,此乃台諫之大失職!

曾士楚為禦史,卻不顧清議,他恥與此等構陷恩師之人為伍!

陳三謨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曾士楚卻是柳賀的同年,隆慶辛未科的進士,柳賀這些同年中,有如傅應禎劉台般敢直接觸怒張居正者,也有如曾士楚這般諂媚張居正者。

陳三謨是高拱的門生,他上疏令人不恥,人人都知高拱與張居正是政敵。

而曾士楚是張居正的門生,滿朝文武皆還未上疏,他就急不可耐地勸張居正留下,在旁人看來,門生行事必然看恩師臉色,曾士楚於百官之前上疏,想必也是受了張居正指使。

為何劉台上疏會令張居正震怒?

柳賀又為何盡全力阻攔吳中行與趙用賢?

正是因為他們是張居正的門生,這疏一上,殺傷力實在太過巨大,不管是對吳趙二人,還是對張居正本人,這傷害一旦造成,日後便很難再彌補過來。

柳賀不願張居正被陷入不忠不義的境地,且此時清丈田畝策正在施行,之後一條鞭法也會執行,張居正本人所受的攻訐越多,日後也會成為旁人將他的變法推翻的理由。

柳賀這疏一上,翰林院眾翰林先是驚訝,在張居正奪情/事上,柳賀的反應是眾人之中最小的,眾人心想著,柳賀如今官位在這裏,總不會如初任官時那般肆意了。

可張居正才決定歸鄉,眾人皆知是他勸解之功,柳賀偏偏在這時候彈劾了陳三謨與曾士楚,這著實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