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回京(第2/2頁)

他種甘薯時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但真到了收獲那日,甘薯的產量著實令沈鯉吃了一驚。

任何官員,只要對數字稍有敏感度,只要稍稍關注百姓生計,便能意識到甘薯對百姓生存的重要。

不過區區甘薯而已,卻能令無數百姓活命,尤其在河南一地,有遭過災的府縣,百姓種了甘薯的,一家老小都不至於常常挨餓。

可以說,柳賀為官以來,除了在翰林院中修史的那段時日,做的幾乎都是利國利民的實事,便是沈鯉身在歸德都有所體會,更遑論朝堂諸公呢?

“只是朝堂艱險,我也常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柳賀嘆道,“等仲化兄回朝幫我,我也能安心一些。”

聽了沈鯉所言,柳賀心中也是欣慰,無論如何,他所作所為並非全無作用,終歸是在這個時代留下了痕跡。

那麽再苦再累,柳賀心中也覺得十分值得。

……

從歸德府上船,柳賀便晝夜不停到達了通州碼頭,他至碼頭時已是深夜,一路疲乏不堪,按原本的安排,柳賀應當先回府休息一夜,明日再去吏部報到。

他在聖旨規定的時間前趕到,還留出了一兩日空閑,可此刻船剛至通州碼頭,柳賀就聽有人在碼頭問道:“前方可是柳大宗伯的船?”

顧為應道:“正是,你是何人?”

柳賀船頭掛著官銜牌,他這禮部尚書還未就任,因而用的是禮部右侍郎的官牌,自鎮江到京城這一路,進京的巡撫遇上他這官牌都要主動避讓。

待顧為應聲後,柳賀聽那人又回了兩句,顧為入內見了柳賀,低聲道:“是宮中內侍。”

柳賀聞言心下一沉,太監連夜趕至通州碼頭來見他,莫非是天子出了什麽事?

柳賀連忙出了船艙,為首的內侍正是他熟識的陳矩,對方一見柳賀便迎了上來:“大宗伯,可算將您盼到了,咱家已候了您一個時辰。”

柳賀道:“公公來此,可是聖上……”

陳矩道:“大宗伯去了便知了。”

“容下官換上官服。”柳賀還身著常服,陳矩卻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了,道,“大宗伯快隨我去,天子正被訓斥呢。”

柳賀:“……”

天子挨訓,他去圍觀,是嫌他命太長嗎?

柳賀立時就要退了:“陳公公,天子家事,下官畢竟是外臣,摻和其中恐不太妙吧?”

陳矩卻一臉懇求道:“大宗伯

,請您幫幫咱家。”

柳賀和陳矩私交不錯,陳矩為人不尖刻,愛讀文章、品鑒字畫,柳賀的文章陳矩平日就十分欣賞,加上柳賀待人客氣,待天子同樣十分誠摯,陳矩也很佩服他這位大宗伯。

待柳賀上了馬車,陳矩才對柳賀道明實情。

事情還是因天子貪玩引起的,宮中小太監為討好天子,給天子進獻奇巧之物,還同天子一道遊宮,叫天子穿上戲子的衣服。

這件事叫馮保知曉,在太後面前打了天子的小報告,太後大怒,將天子狠狠教訓了一頓,天子今日還在殿中罰跪。

柳賀道:“公公,下官去了能做什麽?”

“大宗伯您也知道,陛下的性子比旁人更倔些,他跪著不肯起,已過了幾個時辰了。”

柳賀暗忖,陳矩莫非是叫他去勸天子起身?

若要辦這件事應當不難,柳賀任文華殿講讀時也曾見過天子煩悶的時候,他那時也常常勸導天子。

但陳矩接下來的話卻讓柳賀恨不能立刻跳車——

“咱家聽說,馮公公叫元輔為陛下寫一封罪己詔,聽說元輔這詔已經快寫完了。”陳矩道,“大宗伯,滿朝文武中,唯有您能勸動元輔與馮公公。”

柳賀:“……”

萬歷很畏懼馮保,故而親政之後他千方百計要將馮保踢走,他之所以記恨馮保,似乎也有馮保到李太後那邊告狀的緣故在。

張居正插手了這件事,天子自然也是記恨。

柳賀眼下頭大如鬥,他好容易從鎮江府走到京城,水還未喝上一口,也未停下來歇歇腳,就被陳矩一口氣提溜到宮裏。

還留了個大坑等著他踩。

陳矩到底是為什麽覺得他能勸動張居正與馮保?何況此事涉及天子,張居正和馮保對天子的事一向都很敏感,不容旁人隨意插手。

柳賀努力一把,張居正或許會看在他是門生的份上聽他的勸,但馮保又如何肯給他這個面子?

柳賀無奈道:“陳公公,您實在高估下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