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論禮(第2/2頁)

柳賀問道:“既是奉皇命,聖旨呢?”

“此是天子口信,大宗伯莫非不信?”

“本官不信你。”柳賀道,“《育言報》若是有罪,當經三司會審昭告天下,你今日無緣無故闖入我禮部衙門,毀我文卷,傷我文臣,究竟誰給你這般大的膽子?”

“你說奉聖命而來,聖旨不在,說《育言報》有罪,罪證不見,若宮中內侍皆這般,還要我等大臣作甚?”

那太監擡起三角眼:“大宗伯,實情如何,您心中應當比誰都清楚。”

“本官不清楚。”

“但我禮部衙門也不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柳賀話音剛落,那東廠太監笑道:“大宗伯說笑了,我東廠辦事,便是內閣也不能阻攔,遑論你禮部……”

這太監忽然叫了一聲,眾番子來不及反應,就見柳賀一把將這領頭的太監抓住:“今日本官便帶你去見天子,本官倒要看看,竟敢假冒天子口諭,你究竟有多大的膽子!”

“快將公公放下!”眾番子見這太監被奪,連忙上前沖至柳賀身側。

“我看誰敢!”柳賀厲喝出聲,“我乃禮部大宗伯,先帝欽定天子講官,今日我便要治了這假冒聖旨之徒,膽敢來犯者,本官便叫他人頭落地!”

眾番子也不知柳賀這文官哪來的力氣,竟就將這領頭的太監硬生生拖拽了出去,可他們敢對張元忭及吳中行動手動腳,卻不敢將柳賀如何,畢竟柳賀是堂堂正正的二品大員。

禮部衙門中,官員們聞得消息也紛紛趕來,余有丁及何洛文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便見柳賀拎著一太監走了出來:“大宗伯……”

二人視線看向《育言報》辦報之處,其已不見原本的模樣,入目之處一片狼藉。

柳賀道:“此人假冒天子聖旨,到我禮部濫打濫砸,子道兄遭他們毆打不省人事,本官正要去見天子,各位回衙安心辦事便是。”

從柳賀的表述中,余有丁與何洛文已猜到了內情。

天子平日對《育言報》極為喜愛,可以說是期期不落,他二人也因在禮部任職受了兩回賞,既如此,天子又如何會下令對《育言報》這般施為?

何況吳中行此刻躺倒在地,還不知境況如何。

“天下儀制只看我禮部,至洪武朝起,還未有人敢到我禮部如此放肆,禮法何在?公道何在?”余有丁沉聲道,“大宗伯,下官與你同去!

“下官也同去!”

余有丁與何洛文表了態,在他們身後,禮部四司的郎中、員外郎及主事等也都是跟隨。

東廠本就壞事做盡,如今竟到他們禮部來放肆!

柳賀為人如何,禮部眾官員都能瞧見,便是他開罪於太後,也是為了禮法公道。

今日受辱的是吳中行,若不能討到說法,明日便會輪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人!

他們寒窗苦讀數十載,豈能容幾個東廠番子折辱?

禮部眾官員氣勢洶洶向著宮門去,路過其余衙門,也有官員問發生了何事,到翰林院門前時,聽得廠衛火燒文卷並將吳中行毆打致傷後,眾人均是憤慨難平。

“同去!”

“進宮討個說法去!”

“我等翰林,何時輪到他東廠番子折辱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至宮門時也有人阻攔,是那機靈的番子早一步至宮門外囑咐,叫人將禮部眾官攔下。

“各位大人,若無天子口諭,下官不敢開這宮門。”

那守衛一臉歉意,態度卻極為執拗,仍然死死把住城門。

“大宗伯,咱家勸你老實回去,宮中可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地方。”被柳賀揪住的太監又道。

柳賀看向那守衛:“請向陛下通稟,禮部尚書柳賀有要事奏。”

“大宗伯,與他一守衛在這多說什麽?請五城兵馬司通報便是。”

六部正堂一級的官員進宮,宮門守衛一般不會阻攔,今日他們這一眾官員浩浩蕩蕩進了宮門前,守衛卻偏要攔住,下令的人究竟是誰,結果已呼之欲出了。

“大宗伯,不如請內閣……”

柳賀攔住余有丁話頭:“既是我禮部之事,不必勞煩幾位閣老。”

說罷,他道:“今日本官便在此等候,何時天子召見,本官何時入內。”

說罷,柳賀便在宮門前坐了下來,其余禮部及翰林院的官員則都在他身後坐下。

“各位大人,本官實不該行如此非常之事,然本官為禮臣,爭的便是一個禮字,父子君臣為禮,祖宗家法也為禮,天底下有禮之一字,因而本官便不能容人矯天子之詔。”

宮門守衛原以為柳賀會鬧嚷,這樣報予天子時,他們也好將責任甩到柳賀頭上,說他襲擾宮門,威脅天子。

可他竟安然坐下,與眾官員論起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