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2頁)

昨天茯苓剛在放春園大放厥詞,今日陳嬤嬤就遭殃,輕輕松松解決了困擾她多年的煩惱、無處發泄的恨意。

是巧合嗎?

陳嬤嬤拉走當天晚上就被處死了,事情鬧得很大,東宮幾乎人盡皆知。

陳嬤嬤在浣衣處多年,為人嚴苛,對上阿諛諂媚,對下動輒打罵,早就惹得眾人不滿。自茯苓入宮後,更是縱容她在浣衣處興風作浪。

宮闈局的人深查,甚至揪出陳嬤嬤手上的兩條命賬。

是以,她一死,浣衣處幾乎人人拍手叫好。

新的掌事嬤嬤次日便來赴任,是個很和氣的人,據說此前是在皇後宮中做事的。當天來了便革除舊制,重立規矩,很得人心。

就連一向愛抱怨的冰桃都對她誇不絕口。

宮人論罪需要很復雜的一段流程,尤其是死罪,從宮闈局到內侍省,有很多繁瑣的步驟。

可陳嬤嬤從定罪到處死,僅僅只有一天。她死前被割了舌頭,死後所有的東西都付之一炬,茯苓也被驅逐出宮。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隨著陳嬤嬤的死和茯苓的離開,昭蘅在蔣晉府上的那段舊事徹底掩埋。

昭蘅不是一個自作多情的人,但思及此事,她心口忍不住劇烈地跳動起來。

“阿蘅姐姐。”蓮舟提起裙擺,小跑著進屋,朝她笑道:“白榆來了。”

昭蘅聞言,失神愣了片刻。再聽到這個名字,她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怔忡感。

她一直盼著跟他見面,可是聽說他當真來了的時候,心內忽又生怯。

這面之後,他們可能再無見面的機會了。

“姐姐?”蓮舟見她失神,出聲提醒。

收回思緒,她朝蓮舟擠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了,馬上就去。”

蓮舟這才笑起來:“快去吧,看樣子他來了好一會兒了,莫讓他等久了。”

昭蘅點點頭,蓮舟合上門出去了。

昭蘅又在屋裏坐了一會兒,才打開箱子拿上鞋出去。

邁出這一步,需要好多的勇氣。

白榆站在桂花樹下。

春風吹綠了樹頂,冒出許多嫩綠枝芽,日光從密密匝匝的葉間灑下,碎金一般在他身上浮動。

尤帶不知名的花香。

昭蘅站在台階上,看著他的身影忽然被晃了眼,恍惚了下,深深吸了口氣才緩步朝他走去。

安胥之看到春風吹起她的裙裾,即使荊釵素裙也勾人心魂。

昭蘅是藏在東宮的寶藏,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寶藏。

想到這裏,他的唇角忍不住上翹。

“白榆。”昭蘅擠出抹笑意,朝他走過去,聲線溫柔:“讓你久等了。”

安胥之的眼睛卻落在她的臉上:“也沒等多久。前段時間你去哪裏了?我來過好幾次,她們都說你不在。”

昭蘅隨口道:“去安國公府了,給老公爺侍疾。”

安胥之愣了下。

昭蘅不想詳述那段時間的事情,怕他追問,急忙岔開話題:“你什麽時候啟程,是不是要走了?”

安胥之唇角耷拉了下,他既憧憬這次南巡,卻又隱約有些不安。

那些不安密密麻麻如同牛毛,不知從何處來。

“後天啟程。”安胥之道。

昭蘅垂下眼瞼,心底泛開了一片酸澀,把手裏的包裹遞給他。

她強忍住那一點想落淚的沖動,彎了彎唇,沖他露出了個笑容:“我給你做了雙鞋。”

安胥之視線落在昭蘅遞過來的包袱上,喜悅躍上眼角眉梢。

“你親手做的?”他笑了起來。

昭蘅眨了眨眼,點頭:“怕趕不上你啟程,熬了兩個夜呢。”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舊鞋,鞋背上燒了個洞,露出紮得不怎麽緊實的棉線。怪不好意思的。

他和白榆的身量差不多,可以穿他的衣物,但鞋碼不合適。他的鞋碼很大,宮人裏很難找出跟他碼子一樣的。腳上這雙還是和阿蘅初識那年好不容易找到的。

一穿便是許多年,後來白榆專門讓人給他定做了雙宮人的鞋。但他穿慣了這雙,新做的鞋遠沒有這雙柔軟合腳,他也就懶得換了。

阿蘅提過給他做雙鞋。

但他知道浣衣處事務繁忙,不忍她勞累辛苦,也就婉拒了。

少年喜出望外。

“我一定把它帶到身邊,好好兒珍惜它、愛護它。”安胥之脫口而出,望著昭蘅的眼睛,眼裏滿是熾熱。

昭蘅抿了下唇,輕輕牽動嘴角:“傻子,鞋子是用來穿的。”

安胥之唇畔的笑意壓不出,這是阿蘅給他做的第一雙鞋,他可舍不得踩著它下地,讓它沾染丁點凡土塵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