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還沒大亮, 窗口蒙上一層灰翳,夜雨不知何時停了,隱約有鳥鳴。

昭蘅聲若蚊呐:“天亮了, 我起了。”

李文簡點頭。

昭蘅手撐著床榻起身,昨天騎馬的症狀都出來了, 她渾身酸痛得快要散架、她咬著牙堅持起身,腳長長跨過他的腰,踩到床沿上,正要用力爬出去,腿根的擦傷、肌肉的酸痛, 海潮般襲來, 她夠著床沿的腳底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倒。

身下是李文簡,她自然不敢去壓他,忍痛往旁邊挪了些許。

——反正身上都這麽痛了,摔一跤也沒關系。

“小心。”李文簡擡手,一只手拽著她的胳膊, 另一只手掐著她的腰, 將人往床榻上一帶。她重重伏跌在李文簡的胸口,臉頰埋在他懷中, 清晰地聽見他有力的心跳。

溫熱的唇擦過他的喉結, 重重滾動了一下。

李文簡用擡起手,用指腹壓了壓眼角。

疼痛被遺忘,昭蘅怔怔望著李文簡。

這樣近的距離,目光相遇, 李文簡望進她漆黑如深淵的眼底。

半晌後, 他微微喘著, 啞聲:“不起嗎?”

昭蘅殷紅的唇顫了顫,垂著眼,飛快地爬起來下床,忙七慌八地找衣裳。幸好林嬤嬤知道她昨夜沒回,早早地讓人將她的衣衫送了過來。

她走到屏風後手忙腳亂地換衣服。

李文簡沒有起身,望著屏風後她纖細的身影,擡手撫了撫被她下巴重重磕到的鎖骨。

*

昭蘅沒想到騎馬的後勁兒這麽大,接下來好幾天她身上都酸痛不已,直到端午前才好利索。

端午宴上皇帝宴請了滿朝文武,午宴時百官可攜內眷入宮,晚宴時,後宮諸人也可一並前去參加。

這樣的場合以昭蘅的身份本來也不用去參加,但李南棲特意求了皇後,讓她一起去晚宴。

皇後允了。

端午那日,李南棲和寧宛致早早地就到了長秋殿。她們倆都系著昭蘅編織的蛋兜,寧宛致的兜裏裝了一枚鹹鴨蛋,李南棲嫌鴨蛋太醜,找了幾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放裏面,走在路上一步一響,和寧宛致的小鈴鐺相映成趣。

“嬸嬸,你真好看!”寧宛致望著鏡子裏的人驚呼。

晚上要出席夜宴,昭蘅今天特意穿了身藏青色宮裝,略施薄粉。衣服和妝容都不出挑,但落在她身上,有著與眾不同的奪目風姿。

李南棲爬到小凳子上看鏡中的人,也驚呼出聲,拔下頭頂上的一根金釵插進她的發髻裏,拍手叫好:“阿蘅姐姐戴這一支,好看!”

兩人把昭蘅好好妝飾了一番。

昭蘅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檢查了幾遍,確定沒有問題,這才和她們倆一起出發前往宴會。

出了門走在宮道上,昭蘅忽然停下,說:“你們等我一下。”

她疾步往回走,取了給李文簡繡的端午香包。

她之前答應李文簡給他做一個端午香包,她最近太忙,給宮裏的孩子們都編了應時節的驅蚊艾草環送去,今天早上才把他的香包做好。

“林嬤嬤,麻煩你給幫我給殿下送去。”昭蘅把香包交給林嬤嬤。

寧宛致伸長脖子瞥了一眼,訝然地問:“嬸嬸,你怎麽繡的龍!不應該繡鴛鴦嗎?再次也要繡個龍鳳相合啊……”

昭蘅說:“殿下乃是國之儲君,這些兒女情長的東西戴在身上有損威儀。”

最主要的是繡別的花樣太麻煩,簡簡單單一條金龍省事得多。李文簡的腰間大多時候都系著一塊玉玨,很少見他佩戴香囊荷包。

就算他要佩戴,這種小玩意兒,不過是順應時節圖個應景罷了,也沒人會長期佩戴,過了端午,就摘下來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麽功夫。

今晚的夜宴設在熹雲園。

熹雲園毗鄰禦花園,芳草鮮美,泉水潺鳴。昭蘅她們趕到的時候,園中還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安嬪帶著李承瑄和李舒意兄妹二人已經到了,李承瑄看到李南棲到了,笑著跑上前喊:“小八妹妹。”

他認識昭蘅和寧宛致,又一一給她們行了揖禮。擡手間,昭蘅看到他手腕上戴著的艾草手環,正是她早上所差林嬤嬤送到各宮的,東西雖小,卻是她的一片心意,看到心意被人如此珍視,她唇畔悄然染上了一抹笑意。

宮裏的人都說安嬪娘娘雖然出身微末,但風儀氣度毫不輸名門出生的幾位娘娘,就算是和待字閨中時便有才女之名的皇後飲茶論詩,也不曾遜色多少。

六皇子自幼由她撫養,教導得如圭如璋,年紀輕輕便有溫潤美玉的贊稱。

安嬪穿著宮裝,坐在水榭的軟塌上。李舒意下巴尖俏,坐在她身旁,只不過趴在水榭的護欄上,百無聊賴地盯著水中的水鳥。

看到小八,她眼睛亮了一下,想過去找她們玩兒,又怕母妃責備,只好朝她們抿起唇角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