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4/5頁)
李文隨意地理了理衣袖:“一心想救爹的兒子。”
微風捶著他明黃的衣袖,他擡眸目光堅定地望向徐太醫。
昭蘅坐在一旁,握著書頁的手輕顫。她做過藥人,知道做藥人有多難受。
李文簡盯著昭蘅的反應,眉頭緊鎖。在要告知她這一切之前,他很猶豫,她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不應該再分擔他的焦愁。
可是他又認為她應該知曉這一切。他們日日同進同出,同塌而眠,她又是如此細致敏感,多多少少能從他的變化中察覺出蛛絲馬跡。
誠如她所言,既然她早晚要知道,與其讓她整日惴惴不安地猜測,還不如早早告知。
李文簡站起身,朝昭蘅走過去。他立在她的身側,握住她的手:“阿蘅,我只是跟你做了同樣的選擇。”
昭蘅擡起眼睛望向他,對他扯起唇角溫柔地笑:“是。”
可她當初是沒有辦法,奶奶只有她,她們相依為命。
陛下有很多的兒子,並非非他不可。
她困惑:“為什麽非得是您?”
李文簡擁住她的後腰,將人往懷裏輕送,她便輕貼著他:“他生死相交的兄弟成了我的東宮官,他拼命打下來的江山是我的囊中之物,他的父愛也給了我。父皇將他最珍貴的一切都給了我。阿蘅,我不能要東西的時候沖在最前頭,救他命的時候將弟弟們推上前。那樣,就太無恥了。”
昭蘅眉眼間掛著笑,聲音也輕柔:“殿下是君子,不會做那麽無恥的事情。”
她仰起臉看他:“做藥人很辛苦的,殿下。”
李文簡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臉上:“你那時候害怕嗎?”
昭蘅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怕,我只怕奶奶死。”
李文簡頷首靠近,將輕柔的吻落在昭蘅的頭頂:“我現在和你是一樣的心情。”
昭蘅柔柔地對他笑,小手輕輕地覆蓋在他扶在腰側的手上:“我會陪著您。”
*
皇上半倚半靠坐在靠窗的軟榻上,伸長了脖子朝窗外的樹枝望去。秋風拂動枝梢,落葉墜地簌簌地響。
他恍惚間好像回到好些年前,和阿毓打獵的場景。昔日他可以與她並轡疾馳在山野林間,如今他身體虛弱得站久了都累得不行。
窗邊白馬,時光匆匆。
他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回眸,笑著喚她:“阿毓。”
皇後轉身闔上殿門,緩步走到榻前,目光瞥到小桌上的紙,微微一愣。
紙上是他為自己親手設計的陵寢。
刺得她目光微痛。
“過來看。”皇上招手,示意她過來,他指著形狀如同半月的陵墓道:“這就是日後你我安眠的地方,好看嗎?”
皇後將那張紙拿起來看了看,皺眉:“只有一間陵寢?”
死了之後這麽多人住一起,不擠麽?
皇上反握著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跟前坐下,給她講著陵寢的布置:“這裏我讓他們種上你喜歡的白玉蘭,這邊想修條河,從這個地方引渠修一條地下河,從咱們陵寢的穿過。”
皇後眼睛微紅:“哪有在陵墓裏修河的?”
“那就不修河,修一個小池塘。”皇上又說。
皇後輕笑:“對,地下池塘漲水,到時候將棺木泡得稀爛。”
皇上不理會她的揶揄:“爛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挺好。”
“誰要跟你爛在一起。”皇後提筆,在紙上另外圈了一塊地方:“我以後死了,就葬在這裏。”
“阿毓不要我了嗎?”皇上苦笑。
皇後悵然:“圖個清凈,你和細鳶她們一起吧。”
“阿毓。”
皇上忽然喚她的閨名。
皇後擡眸,眼尾沉著歲月的痕跡。
“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他道:“原本許過一生一世只有你的諾言,我沒有做到。”
皇後轉過臉來望向他:“又說這些陳年爛事做什麽?當初亂世裏,為了求細鳶的父兄出兵和爭得江東梅氏的支持,是我點頭答應你迎娶她們,又是我親自備下嫁妝將她們迎進門。我落子無悔,從不曾怪過你,一刻也不曾。”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可我怪自己,太無能,心比天高,走到那樣的境地。”
“我不許你這樣說。”皇後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用力貼著,忍著哭腔說:“是我,招了戾帝的眼,差點被他強納入宮;是我執意嫁與你,害得阿母死於戾帝之手;是我痛心不已,勸說你和阿爹舉起反旗;是我四處奔走為你籌集糧餉助你大業……我明白的,你是為了我才走上這條路。時至今日,我仍不悔當初的所作所為,你我夫妻,再不必說虧欠的話。”
“好,不說虧欠。”皇帝握著皇後的手,將她的指背貼了貼唇角,他目光深深地望向皇後,認真道:“還有一件事。”
皇後靜靜地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