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4/10頁)

日光如金,蕩著河道兩岸偶爾劃過的樹影,在李文簡臉上浮動。他微微眯著眼,看向不遠處正噘著嘴擰衣服上水漬的少年,莫名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

子韌少時飲酒渾身就會長紅疹,故而前世他們在一起時,每次子韌只有喝茶看他們喝酒的份。

可是後來子韌歸京後,他驚奇地發現他學會了喝酒。浮玉告訴他,魏湛才死的那段時日,他每日酗酒,醉得人事不省。每天醒了喝,喝了醉,醉了睡,數度反復,身上長滿紅疹也不理會。

之後在邊關數年,為了抵禦北狄遊兵,他大大小小受傷無數,又靠烈酒緩解身上的疼痛。就這樣,一個滴酒不沾的少年硬生生染上了酗酒的惡習。

看著眼前這個仍在惱怒的少年,李文簡笑了笑,擡手把酒囊湊在唇邊,深深地飲了口。

“好了,別擔心。”李文簡笑著靠回船舷上去,“既來之則安之,不會喝酒就不喝酒嘛,大不了以後找個厲害的娘子,處處幫你擋酒好了。”

“阿兄!”李奕承哭笑不得地叫了一聲。

魏湛在一旁笑得前俯後仰。

*

這日遊玩回來之後,昭蘅就病了一場,她本來就害了熱症,曬了太陽濕了衣裳,溫度一高一低,晚上吃飯都沒有力氣爬起來,薛氏一摸她的額頭,燙得被嚇了一跳。知道李文簡最近課業很忙,薛氏也沒有驚動他,稟告謝管事請了大夫來,給她開了藥吃。

第二天魏晚玉又過來找昭蘅一起去玩兒,結果驚奇地發現她生病了沒什麽精神的樣子,頓時慌了,不顧薛氏的阻攔跑去找李文簡了。

屋外艷陽高照,院子裏的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早上剛下過雨的地面被太陽一曬就幹了,枝頭的蟬聒噪地叫著。

昭蘅被嘰嘰喳喳的蟬鳴聲吵醒,慢悠悠地睜開眼,忽然一只冰涼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令她體內翻湧的燥熱緩解了些許。

“要喝水嗎?”一道清淩的聲音傳來。

擡起頭發現是李文簡,她喉嚨幹得厲害,一開口聲音都是沙沙的:“要。”

李文簡起身走到案前,提起水壺給她倒了一碗溫水,再走回床邊,輕手輕腳扶起她,將碗遞送到她唇邊。

昭蘅太渴了,她燒得有些發昏,就著他的手,乖乖地把一碗水喝完。

“還渴嗎?”李文簡看著空蕩蕩的水碗,問她。

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望著他,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喝了。”

“那你再眯一會兒,盈雀在給你熬藥,吃了藥之後再吃飯。”李文簡聲線低柔,溫聲對她說。

昭蘅聽到他的聲音,心口像是有暖流淙淙淌過。

“嗯,我都聽你的。”

服地閉上了眼睛,又聽到李文簡在說:“最近天氣大,你中午不許和晚玉一起出去了。”

昭蘅眼皮子耷拉了些許:“我知道了。”

看她溫順乖巧的樣子,李文簡不由心上微暖,他擡手揉了揉她的額發:“早晚涼快的時候,你們可以出去騎馬、看水田。”

“對不起。”昭蘅掀了掀眼皮子覷了眼他的神情,“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李文簡怕她餓,遞了一塊不怎麽撐肚子的綠豆糕到她嘴邊,“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昭蘅看著他,笑得眼睛彎彎,小臉貼著他的手背親昵地蹭了蹭:“書瑯哥哥,你真好。”

“我怎麽好了?”李文簡反問她。

昭蘅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以前在村裏的時候,李嬸生病了,李叔總罵她沒用。有一次她燒得站都站不穩,李叔還非讓她去幫忙犁地,結果她暈倒在地裏了。你從來不讓我幹活,還這麽照顧我。”

“你、你是……”昭蘅的臉有點紅,支吾了幾句才說:“你是世上最好的夫君。”

李文簡耳尖有點燙,他把手裏的糕點往前遞了遞,說:“快吃吧,等你好起來了,我們一起去花燈會。”

昭蘅聽了很是喜歡,柔柔一笑,說:“我以為你帶我們出來真的是逃命呢,沒想到是出來吃喝玩樂。”

她這幾天病得原本養圓了的下巴又尖了幾分,望向他的時候,眉宇間仍是小孩子特有的稚嫩。李文簡問她:“好玩兒嗎?”

昭蘅想都沒想,說:“好玩兒。”

李文簡說:“好玩兒咱們就多待一陣。”昭蘅不解地看著他,他說:“以後回京了,再要出來就很難了。”

那座宮城四四方方,進去了那裏,就肩負起了對天下蒼生的責任,哪能像現在一樣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出來遊玩。

上一世他們在宮城裏待了幾十年,為蒼生、為黎民,直到子淵十八歲輔政了才偶爾有空出宮,只到底也不敢走遠了,最多在京畿晃幾圈就又回去了。他們真正得以自由,是在子淵二十五歲那年,他禪位於他,退出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