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殘陽如血,將謝容景的臉映照得有些妖異,他站在緋色的花田中,薄薄的嘴唇淡淡地勾起,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仿佛能穿過重重迷障,直直探照進人的心裏。

虞穗穗這種人,他是見過的,而且不止一個。

剛來到天照門時,由於是被虞千秋親自帶回來的,所以並未有多少人為難他,相反,甚至還有幾個想接近他。

這些人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和虛偽的拯救欲。他們接近謝容景的方式各不相同,但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都想感化他。

他們想把他變為一個標志;一個在人類世界長大,卻被教化了的、克己守禮的魔族。

正因如此,一旦他顯露出某種像魔的特征,那些對他關懷備至的人就會瞬間變成另一種模樣。

他們要麽驚恐萬分,要麽無比厭惡,要麽破口大罵一腔真心喂了狗,要麽幹脆氣紅了眼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這些人的反應都很精彩,很是娛樂了他。

謝容景喜歡看到他們這副樣子,想欣賞更多憤怒、失望與眼淚交織的表情,每當這時,他的心中就會湧現出一種詭異的快感——極度的恐懼和暴戾成了某種強烈的催化劑,令他整個人都克制不住地愉悅到顫抖。

那麽,這位大小姐又會是什麽反應呢?

是不可置信地控訴,還是心如死灰的哀怨?亦或是……歇斯底裏地哭喊?

無論是哪種,都令人期待。

謝容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開心,他已經好久沒有過這種經歷了,說來還有些新奇的懷念。

他的世界由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組成,他也不負所托的是個壞東西。

如果他高興,甚至可以用生命去看一出好戲。

因此,他願意偽裝成大小姐所期望看到的形象,配合她進行這場無聊的救世主遊戲。

而現在,他也差不多膩了。

到了該享受的時候。

他定定地看著虞穗穗,不願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

起初,虞穗穗也確實小小地驚訝了一瞬。

畢竟謝容景從未展現出他的攻擊性,這還是第一次。

但是,但是......

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害怕,可早已被打過預防針,對這位說翻臉就翻臉的性格有了非常深切的認知。所以現在滿臉都帶著“哦哦果然如此”的恍然。

俗稱擺爛。

不過看到謝容景這副滿臉都寫著“我是壞蛋”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如果不害怕一下,是一種很不給對方面子的行為。

等等,他的好感度不是-50嘛。

給什麽面子,不給了。

要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可能就把這事給忘了,但很可惜,她現在看到謝容景就會聯想到-50。

這麽想著,她決定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權當啥也沒聽見。

不僅沒聽見,好不容易來一次,她還要順手做一下任務,完成這個月的工作量。

“你在說什麽傻話。”小白花虞穗穗上線,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謝容景,我不是來感化你的。”

謝容景眼底的興味愈來愈濃,他細細地打量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心儀的玩具。

“你知道這裏的花,為什麽開得這麽茂盛嗎。”

這誰知道。

她又不會種花。

不等她回答,謝容景接著說了下去,語調輕和,像在講睡前故事——只不過這個故事有點驚悚。

他放開虞穗穗,彎下腰,溫柔地拂去鮮花與泥土,露出一顆白色的骷髏頭。

謝容景捧起那顆頭,它的裏面塞滿了泥,兩束花分別從骷髏的兩個眼眶中抽枝散葉,開出靡麗而又的花朵。

這場景看著很掉san,偏偏謝容景跟沒事人一樣,他的指尖輕撫過那些絢爛的花瓣。

“大小姐喜歡嗎?”

會喜歡才奇怪吧。

你這是什麽奇怪的審美啊喂!

虞穗穗嫌棄地看著他,她就是單純的不喜歡紅花配綠葉,要是把葉子剪掉,只是紅白配色會順眼很多。

對,就要像這樣的眼神。

謝容景眯起眼睛,似在回憶。

上一個想拯救他的,似乎也是個和虞穗穗差不多的女人。

兩年前他十五歲,那個人也最多不過十八歲,她日日給謝容景送飯……直到看見了緋光花下腐爛了一半的屍塊。

“你、你殺人了?”小姑娘嚇得六神無主,哆哆嗦嗦地往後跑。

其實當時謝容景並沒有想嚇她,但他看到驚慌的小女修,覺得這樣的情景很有趣,於是他就笑了,指向東邊的方向:“沒有,我從那裏搬來的。”

那裏是北峰上的墳場,葬著每年死去的外門弟子。

誰知他這麽解釋過,小姑娘更加崩潰了,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像第一次認識他:“你這個瘋子!你都沒有人性嗎?你……你怎麽可以把同門的屍體挖出來再、再剁碎養你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