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權更替,腥風血雨

朱祁鈺看著長長的行軍奏疏,明確了一件事,他那個哥哥,真的不是個省油的燈。

英國公張輔在朱祁鎮籌謀親征的時候,就強烈反對,甚至給出了「秋暑未退,旱氣未回,青草不豐,水泉猶塞,兵兇戰危」的具體理由,告訴朱祁鎮,此戰兇多吉少。

塞外作戰,天氣尤其是秋季凍雨的危害,張輔這個老將一清二楚。

跟蒙兀打了八十多年的大明也是一清二楚。

戶部尚書王佐在奉天殿高聲疾呼,絕對不能去!

因為只準備了一個月左右,士兵就帶著炒麥三鬥,如何能戰?餓都餓死了,哪來的力氣打仗?

但是朱祁鎮執意要戰,戶部尚書王佐無奈,只好調配順天府、山西布政司、保定等七府的夏糧至大同宣府交納。

一切都像張輔和王佐預料的那樣,秋季凍雨加糧食不足,朱祁鎮行至陽和時,連日風雨,人情甚洶洶,兵士已乏糧,僵屍滿路。

在陽和這個地方,大明軍卒凍死餓死在路邊,被野狼撕咬的面目全非,軍心渙散到了極致。

兵部尚書鄺埜,以六十四歲高齡,跪在朱祁鎮的大帳外的草窩子裏,整整一夜,勸朱祁鎮退兵。

但是朱祁鎮依舊執意從宣府至大同,繼續親征。

當朱祁鎮覺得不能打了準備從大同跑回京師的時候,大明的朝臣們一致同意,並且規劃好了路線和行軍路線。

幾個以英國公張輔為首的將領,以王佐、鄺埜為首的文官,甚至提出了皇上先走,他們斷後的決定。

當時也先再次南下大同,兵情兇險,朝臣們準備把朱祁鎮先送回來,但是朱祁鎮執意要大軍隨行。

而到最後的土木堡的駐軍命令,更是由朱祁鎮親自下達,理由是這裏適合決戰。

駐蹕意決戰,是於謙在奏疏中,最隱忍的表達了駐紮在土木堡,是朱祁鎮的軍事冒險。

事實上,此時兵部尚書鄺埜依舊在勸諫朱祁鎮,行至居庸關再言決戰,但是被斥責“腐儒安知兵事,再妄言必死”,而鄺埜則奏對曰:“我為社稷生靈,何得以死懼我!”

但是呢,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攔這場悲劇的發生了。

這些將官們真的是忠勇至極,在土木堡驚變的時候,文官武官全部戰死殉國,只有少數幾個逃脫了戰場。

朱祁鈺合上了幾本奏疏,當然所有的罪責,都落到了王振的頭上,這麽大的一口鍋,也只能扣在王振的身上。

為尊者諱,這種自古以來的話術,朱祁鈺能明白於謙看到土木堡驚變之後,大明京營全軍覆滅時的痛楚。

“呼。”朱祁鈺合上了奏疏,他看了一眼《帝範》,內心深處已經確定了,要效仿李世民之舉。

朱叫門這個家夥,是戰犯,不殺他,天理難容!

於謙整理這些兵部文書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恍惚惚,行筆之時,極為認真,生怕把王振寫成朱祁鎮,鬧出笑話來。

“殿下,眼下有一件事需要辦。”於謙低聲說道:“臣以為皇上北狩,必有奸人冒充皇上詐取太行關隘,眼下應該向宣府、大同各鎮通傳,不得開關。”

冒充,是於謙能夠想到的給朱祁鎮體面的唯一法子了。

但是無論大同府的劉安還是宣府楊洪,都等著朝中的命令,皇帝在敲門,到底開不開門?

於謙的答案當然是不開門,甚至通傳全軍,乃是奸人假扮,為朱祁鎮留下了最後一絲的顏面,也給大家一個台階下。

“那就這麽辦吧。”朱祁鈺點了點頭。

“臣告退。”於謙又看了一眼那本《帝範》,書是好書,只是寫書的人是李世民。

他走出了郕王府時,只覺得有點冷,快走了幾步,沒入了月色之中。

朱祁鈺對著興安揮了揮手說道:“今天孤在宮裏轉了一圈,郕王府上下百無禁忌,此時宮裏宮人人心惶惶,你應當做什麽,可知道嗎?”

“拉一批,打一批,讓人都聽你的話,就是和大多數人站一起,你去辦吧。”

“還有那個金英是吧,找個地兒埋了吧。”

朱祁鈺讓興安去宮裏當老祖宗,不先裏裏外外打掃幹凈,窗明幾凈,他這個郕王當了皇帝之後,也逃不過落水、刺殺、宮中水食有毒等等路數。

歷史上的明代宗的孩子,剛被立為皇太子,立刻就夭折了,而後壯年的朱祁鈺也病了,這病就稀奇古怪的很。

“一定要打掃幹凈。”朱祁鈺對興安叮囑著,這件事很重要。

“臣領命。”

興安回想起了在慈寧宮外,朱祁鈺別有深意的看他那一眼,點頭應是,帶著自己的腰牌和幾個宮人,向著皇宮匆匆而去。

朱祁鈺的手無意識的敲著桌子,他看著那本帝範,於謙沒有答應他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