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殺人必須誅心

禮部尚書胡濙,在宗族禮法裏找到了三條,足以定稽王罪名的罪狀,連稿子都寫好了,就等著陛下殺人之後,胡濙找陛下戳個章,手續就完整了。

至於攔著陛下殺人?他不敢,陛下又不是拿不起刀的人。

誰想攔誰攔,反正他不攔。

這三個罪名,第一條,名為謀反,注解為:謀危社稷,謀反從來不單純指的是反皇帝,謀反是企圖危害君主或國家。

雖然稽王過去是皇帝,皇帝有謀反的嗎?

也不是不可以,誰讓稽王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呢?

第二條,名叫謀叛,指的是謀背國從偽,圖謀叛國、投降敵對王朝。

而且稽王實實在在的在宣府、大同、京師德勝門外,做下了背國從偽之事。

這一條是結結實實的,而且還有條例注解,為謀叛上道。

上道即為已實施罪行,稽王叫門叩關,不是謀叛上道是什麽?

第三條,名為謀大逆,謀毀宗廟、山陵、宮闕,這是一個很寬泛的罪名,可以理解為顛覆國家。稽王戰敗土木堡,大明岌岌可危,又三次叫門叩關。

這三條都是死罪不赦之罪。

陛下殺稽王,大義滅親,天公地道!

胡濙作為禮部尚書,秉持著誰在台上支持誰的態度,自然要給陛下找齊了稽王的罪名,讓陛下功業無垢。

陛下只需要下了印,賜下戾謚的聖旨,隨著稽王的罪己詔,通過大明四通八達的驛站,傳遞四海。

胡濙長長的嘆了口氣,陛下真的是太剛強了。

若是稽王死在北鎮撫司,或者路上,那這個說法就可以很是圓滑了。

會和當年南京的事兒一樣成為無頭公案。

朱棣當年,到底有沒有燒死朱允炆?

胡濙是親歷者,但是他是不會說的,甚至不會在任何文書中,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影響太宗文皇帝的英名。

胡濙就是這樣一個人,誰在皇位,他就支持誰。

但是陛下就這樣明明白白的將朱祁鎮殺死在了太廟之中。

但是胡濙突然想明白了,陛下這麽做也是有道理的。

做皇帝何必遮遮掩掩呢?趙光義的斧聲燭影,給大宋惹下了多大的禍根?

朱祁鈺忽然愣愣的問道:“興安啊,喜寧呢?小田兒朕見到了,喜寧去哪了?”

他還記得呢!要把喜寧千刀萬剮的!

“小田兒現在在午門外,喜寧在宣府外就逃了,現在下海捕告示嗎?”興安趕忙回答道。

喜寧,跑了。

喜寧比朱祁鎮還能活,在懷安城外,喜寧偷偷地溜走了。

“下海捕告示吧,把這個人的特征描繪清楚,生死都要。”朱祁鈺點頭。

跑?

只要他還在大明的地界裏,他就跑不掉。

跑到天涯海角,也要將其拿了,明正典刑!

朱祁鎮都死了,喜寧還能逃到哪裏去?!

“孫太後詔禮部尚書胡濙問話,而且孫太後還想問小田兒話,陛下。”興安低聲說道。

“想問,就問清楚吧。胡尚書,去一趟吧。”朱祁鈺深吸了口氣說道。

胡濙面色為難的說道:“臣遵旨。”

怎麽這些事,都讓自己這個禮部尚書攤上了呢?

於謙看著朱祁鈺身上的血跡,搖了搖頭,他以為自己勸仁恕之道,大成功了。

結果全是幻覺,陛下對百姓足夠的寬仁,剛強卻是絲毫不減。

做事依舊是絲毫不留余地。

此時的慈寧宮裏,孫太後已經問完了話,只有小田兒比較特殊,請示了陛下之後,同樣押送到了慈寧宮詢問。

孫太後又招來了禮部尚書胡濙,問題還是那些問題。

“胡尚書,你也是四朝老臣了,本宮就問你,我兒,死了嗎?”孫太後的表情是極為哀痛的,但是聲音還算平靜。

她揉搓著後腦勺,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整個後腦勺的頭皮,都是一陣抽痛。

庶孽皇帝,太猖狂了,居然在太廟殺人!

胡濙俯首說道:“死了,陛下大義滅親,手刃稽戾王。”

這個性質是絕對不能變的,無論孫太後說什麽,這件事錯在稽戾王。

慈寧宮裏安靜到了極點,掉跟針都能聽到,但是胡濙說的很清楚,大義滅親。

孫太後的頭皮陣陣發麻,一陣陣的抽痛,她深吸了口氣,嘴角還在抽動,但是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胡濙。

連胡濙都已經是陛下的人了。

孫太後出神的看著宮外,嘆息的說道:“你知道我兒在迤北過得如何嗎?為何我看他面色發白,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走路都是踉踉蹌蹌的。”

“按照漢使的奏疏和小田兒的交待,稽王在迤北的日子,受盡了苛責,應當是回城的路上,也未服用水食。”

大明皇帝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