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天怒人怨的政令

胡濙最近辦得最多的是,就是給皇帝洗地。

這宗族禮法本來是限制皇權的一把尖刀,現在可好,成了皇帝手裏的一張牌,皇帝做什麽事兒,都是有理有據,有根有腳,還站得住。

皇帝要登基,胡濙上奏尊吳氏為皇太後,嫡子之名;皇帝要削帝號,胡濙站出來第一個支持廢太子;皇帝要炸帝陵,胡濙第一個站出來說幹得好,還補了手續,青瓦變黃瓦;皇帝要太廟殺人,胡濙第一個站出來說,皇帝大義滅親。

皇帝要廢鑿山伐石之禁,胡濙第一個站出來說革故鼎新;皇帝要辦官冶所,胡濙第一個站出來說大勢所趨;皇帝要廢鈔鑄幣,弛用金銀之禁,胡濙第一個站出來說金銀之禁猶在,不算違背祖宗之法!

流通的是銀幣!流通不是金銀之物!

皇帝要安撫宗親,打出了親親之誼的牌,胡濙立刻就追了一個吳庶人,盡顯堯舜之盛德。

皇帝幹啥事都有理,那怎麽能行呢?

那還怎麽把皇帝關在籠子裏呢?他們都住到了籠子裏面,皇帝怎麽可以如此沒有約束呢?

眼看著皇帝這權柄越來越大,做事百無禁忌,推陳出新,新政一個接著一個砸下來,朝臣們卻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皇帝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卻是英名無損,功業無暇,怎麽可以這樣呢?

自然先要把胡濙彈劾了,再彈劾於謙才是。

於謙私德無虧,公德無垢,不好彈劾,可是你胡濙可不是私德無虧,甚至是沒有德。

胡濙的確沒有德,他向來是誰在位上支持誰,胡濙的確沒有德,站著把他們噴了一頓,毫發無損。

朱祁鈺處置了這名禦史,打了二十廷杖。

胡濙和於謙完全是不同的朝堂生存法則,胡濙大忠似奸,但是他依舊是抱著讓大明再次偉大的心態,在做事。

陛下做的對,他當然雙手雙腳的支持。

大理寺卿薛瑄看著那禦史被拖了出去,也是搖頭,六部尚書那是大九卿,沒什麽實質性的罪名,就彈劾,怎麽可能彈劾的動呢?

六部尚書不找你們麻煩就是好的了,陛下喜歡實幹,不喜歡空談,唱高調,扣帽子,在陛下這沒用。

陛下又不吃那一套。

薛瑄站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與刑部尚書、都察院右都禦史,定下了寶源局的規矩文章,還請陛下禦覽。”

朱祁鈺看了許久,點頭說道:“暫且施行,寶源局需要隨時報稟,隨時修改,以期數年之內,形成定制。”

這個制度並不簡陋,但是制作的很多條條框框,都是以極低的標準去制定,遵循的規則,是底線思維,在使用中,隨時稟報修改,才不會作繭自縛。

薛瑄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鴻臚寺卿楊善又站了出來說道:“陛下,臣以為,這弛用金銀之禁,利國利民,乃好事一樁。”

可不是好事嗎?

陛下廢了舊鈔,鑄了新幣,太倉用了新幣發放了俸祿,雖然依舊是平厘七錢,折了三成出去,可是這新幣,實打實,可以當一兩去花。

這就是足俸!

對於商品的真實價格和名義價格,閱讀了陛下第一冊《國富論》的群臣們,也基本都明白了,貨幣只是表示勞動價值的一種表現方式。

楊善話鋒一轉,頗為擔憂的說道:“但是臣最近風聞,胡商、番商,對銀幣極其追捧,臣以為為防止貴物流向海外,還是得管一管,約束一下。”

“各提舉司,應當防患於未然,大明銀少錢少,再被胡商、番商帶走了,那大明用什麽?”

楊善也是個小氣人,做鴻臚寺卿掌朝貢之事,他就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在他看來,這幫胡商、番商在一如既往,和當初一樣,在偷大明的錢!

朱祁鈺並沒有在奉天殿內回答這個問題,大明與海外的白銀流轉,始終是增多的,包括銅、錫等物,這些現在方興未艾之時,現在討論一來為時過早,二來,地方也不合適。

這裏是奉天殿,議政的地方,不是討論財經事務的地方。

“楊卿,每月一次的鹽鐵會議可以聽一聽,這件事就不在這裏討論了。”朱祁鈺讓楊善回班。

大明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工匠,最龐大的人口規模,和最勤勞的百姓,他們用雙手生產了無數的產品,遠銷海外。

比如清末的時候,英吉利和韃清商貿往來,始終是逆差,白銀始終向韃清流轉。

為此英吉利拿出了福祿膏這種害命的東西,對韃清進行傾銷,甚至為此發動了兩次戰爭。

鴉片戰爭,何嘗不是白銀戰爭呢?

但是又能如何呢?

很快土膏的產量和質量就超過了英吉利,韃清反過來傾銷土膏,為此英吉利不得不再次逼著清廷禁煙,結果直接禁出了軍閥割據的局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