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判官筆和朱筆的重量

奉天殿的年終議政終於結束了,李賓言有點腿軟的走出了奉天殿,看著已經升到了正中的皓日當空,有些恍惚,腳下一個趔趄,但是很快就站穩了。

他站直了身子,重重的嘆了口氣,這次彈劾了陛下的姑老太爺,怕是以後的日子越來越難熬了。

王文從他的身後走來,拍了拍李賓言的胳膊說道:“幹的不錯。”

這一拍嚇了李賓言一個哆嗦,至於王文說的幹的不錯,李賓言卻是一臉苦楚的說道:“王總憲也是說笑了,這把陛下的姑老太爺都彈劾入獄了,指不定明年就要被陛下打多少次呢。”

王文的表情萬分的復雜,這個李賓言是個能做事兒的人,而且很周正,當他做風憲言官的時候,身上那股正氣,連王文都不得不站出來,準備為李賓言說話。

但是李賓言察言觀色的能力,幾乎沒有……

“這次還把胡尚書給得罪了。”李賓言的面色更加苦楚,王文的表情愈加復雜。

“你沒得罪胡尚書,更沒惡了陛下,你在做事之余,能不能學學世故人情?”王文只要搖頭把事情挑明,說道:“你只管做事就是,但憑問心無愧。”

說一個人不通世故,固然不是好話,但說他深於世故,也不是好話。

但是一點人情世故也不講,在官場上,還是太難了,胡濙乃是為陛下在找補,無論是因為過年押後,還是因為親親之誼而寬宥,那都是胡濙在為陛下洗地。

但是李賓言確實一點人情世故不講,對胡濙一頓窮追猛打。

李賓言呆滯的說道:“問心無愧嗎?”

王文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問心無愧。”

他還是不希望李賓言變成深於世故,總體來說,懂一點世故人情,對李賓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王文三兩步追上了胡濙,留下了風中有些茫然的李賓言。

“這李賓言還行,能撈到功賞牌的,品行都不算差。”胡濙看到王文追了上來,知道王文要說什麽事,就直接開口了。

能撈到功賞牌的人,品行操守都沒問題,這一點胡濙對於功賞二字,理解更深了幾分。

陛下不愧是陛下啊,在遴選人才之事上,頗有辦法。

胡濙歲數大了,將手揣在了袖子裏說道:“咱大明朝的風憲言官要是都像李賓言這樣,也不用制定《憲綱事類》去約束了,大明朝上上下下,還能現在這種烏煙瘴氣?”

王文搖頭說道:“其實李賓言還是適合到地方上歷練一番,他持節守正不假,可是對陛下所說之事,他沒什麽輪廓文章,還是住在輦轂之下時日久了,不知民間疾苦。”

胡濙從袖子裏伸出手來說道:“有理,再煉煉,真金不怕火煉,也許會成才。”

這簡短的對話裏,王文怕李賓言和胡濙在朝堂上的對峙,引起禮部尚書明公不滿。

胡濙先開口,表示這事乃是公事,無礙,對於如何讓李賓言成長起來,不是那麽直腸子這件事,兩個人也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再煉煉。

真金不怕火煉,只要李賓言彎彎腸子多一點,未嘗不能成才。

朱祁鈺讓盧忠前往南京調查趙輝貪贓枉法一事,既然要反腐抓貪,那就要做到底。

古有商鞅變法,秦孝公能把公子虔的鼻子給剮了,為變法之事立威,那都是先秦時期了,按照歷史螺旋上升論,這趙輝的侄子趙鼎,直接殺了打死打傷十余名百姓,而且趙輝還包庇,按制論死便是。

盧忠猶豫了片刻說道:“臣能請一騎天子緹騎去督辦此事嗎?”

天子緹騎一共有十三騎,包括朱祁鈺和盧忠。

皇帝的姑老太爺,這件事,可不是小事,不請一天子緹騎壓陣,盧忠怕這事辦不妥帖。

“要不臣自己去一趟南京吧。”盧忠猶豫了片刻,還是打算自己去一趟得了,畢竟這可是太歲頭上動土的事兒。

朱祁鈺認真的思考了片刻說道:“你在京審一下趙輝,派一天子緹騎即可。”

盧忠是朱祁鈺手中的一把快刀,這把快刀一旦離開了武器的持有者,極其容易折損,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著盧忠。

在京師盧忠自然無所畏懼,但是出了京師呢?

盧忠是唯一一騎拋頭露面的天子緹騎,他出了京師,恐怕會有災禍。

京師這位被坐罪的姑老太爺,盧忠親審比較好。

朱祁鈺打馬回到了泰安宮,他在認真的核查石景廠四司、兵仗局和太醫院提交上來的授勛名單,後日就要授勛,這可是奇功牌六枚,馬虎不得。

鋼鐵司是徐四七,朱祁鈺和他頗為熟悉,景泰爐、燋炭爐,是朱祁鈺和徐四七一起搞的,朱祁鈺負責奇思妙想,徐四七負責實現。

今年徐四七的主要功績是穩定了燋炭景泰爐的配方和產量,這一點上,尤為重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徐四七是第一個將此事提出,並且將景泰爐產的鋼鐵定下了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