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挖墳掘墓之仇

朱祁鈺在等待著反對的聲音。

他剛才怒斥衍聖公的種種不法行徑,引用了很多高皇帝朱元璋的話,但是有些則是摘抄引援,掐頭去尾。

比如有一句完整版為:孔氏高出常人。常人且知求聖賢之學,況孔氏子孫乎?爾宜勉爾族人,各務進學。

當年朱元璋受委屈,是為了天下。

現在朱祁鈺不受委屈,也是為了天下。

大明讀書人已經很多了,儒家的那些道理,在國初戡定之時可以安定天下,但是現在儒家的那些道理,成為了大明發展路上的絆腳石。

大明從來不會一個抱著祖宗之法,得過且過,後宮幹政之禁、宦官幹政之禁、鑿山伐石之禁、金銀之禁,都有不同程度的弛用。

朱祁鈺在等待老學究們的反對。

陳循深吸了口氣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衍聖公孔彥縉不法,是不是可以請衢州孔氏族正進京,奉祀孔廟?”

朱祁鈺搖頭說道:“這個不急,等山東巡撫禦史李賓言查清楚了,當年孔思晦的父親孔浣是否確有其事,再做定奪。”

朱祁鈺一推四五六,拿出了拖字訣。

陳循嘆氣,這個胡濙!

胡濙實在是太過於圓滑了,整個人站在朝堂之上,簡直是水潑不進的一堵墻。

本來今天的朝堂應該是劍拔弩張,很多人找到了很多反對的話,全被胡濙一句話孔思晦的父親孔浣似乎是假的,給懟了回去,只能硬憋著。

衍聖公可是繁衍聖裔的意思。

孔浣是真的,還是假的?查到什麽時候?誰去查?這都是有著很靈活的道德底線,畢竟那都一百多年前的事兒了,時人已經不在了。

若非胡濙說這件事,朝臣們,壓根就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等陳年舊案。

無論想說什麽,都得先跟胡濙辯一下孔浣何人。

胡濙在撒謊嗎?並沒有。

胡濙真的很用心的翻了很多的書,甚至特意請旨跑到了古今通集庫中,翻閱永樂大典,去尋找當年的舊案。

當然他不是關心孔浣到底是誰,他只是想幫陛下洗地罷了。

但是這個孔浣,真的沒有。

“那沒人反對了嗎?”朱祁鈺看著胡濙,大明朝堂常青樹,果然不是蓋得。

胡濙俯首說道:“臣德薄才疏,確實沒找到孔浣何人,若是有人找到了,隨時可以提出質疑,臣不敢妄自尊大,一定虛心請教。”

胡濙站直了身子,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睡著了。

一些禦史、給事中,雖然想說話,但還是嘆了口氣,他們也不知道孔浣是誰。

真的假的,那不就是塊牌坊們,誰會在意呢?

但是現在胡濙把這件事放到了秤上一稱,這件事就變得麻煩了起來。

那你要有確鑿的考證,把這個孔浣何人考證出來,衍聖公延襲之事才能接著談。

但問題是,連胡濙都考證不出來,其他人又何德何能,可以考證的出來呢?

胡濙在禮部尚書待了三十年,窮經皓首三十年,這種事,他斷然不會拿出來胡謅的。

他對陛下懷有恭敬之心,自然不會為了洗地,那這些事,拿出來欺君,那不是臣子之道。

無論是誰,但凡是能找出只言片語,就可以彈劾胡濙欺君之罪了。

當然欺君之罪,非刑之正,如何判罰僅在陛下一意而斷,陛下一句典籍浩渺若煙海,書海無窮,寬宥之,這件事也就結束了。

真的掰扯現在的衍聖公是否是孔子直系,那得掰扯到什麽年月去!還有當年南北宗之爭,更難掰扯。

胡濙七十有六,本就該退了,致仕才是。

可是胡濙曾經就學於戴思恭坐下,戴思恭乃大明神醫,胡濙可謂是極擅養生。

七十有六的年紀,依舊是思維敏捷,不昏不聵。

聽說最近胡濙還在聯合一些醫者修醫書,準備進獻給陛下,作為萬壽節賀禮。

陛下不收萬壽節壽禮,這幾乎是舉世皆知之事,但是胡濙既然敢放出消息,那必然是有所依仗,這禮陛下一定會收!

能在醫道上著書立傳,這胡濙還得為陛下洗地多少年,朝臣們還得受多少年的窩囊氣?

“平身吧,別一直跪著了,像是請罪一般,你們難道參與了罷考案?”朱祁鈺讓尹昱等七名山東文林郎平身,但是這話中揶揄之氣,絲毫不減。

說明大皇帝陛下對山東罷考案,依舊是余怒未消。

尹昱等七人,大聲的喊道:“臣等與山東學子,絕無二心!”

“赤膽忠心,天地可鑒!”

“行了,歸班吧。”朱祁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站回去便是。

盧忠那邊可是查補的很詳細,這些文林郎也沒什麽權力可言,甚至去孔府還得持弟子、門下走狗貼,才能拜謁孔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