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在算學上,繼往開來

吳敬的一輩子致力於算學,自然是不會含糊,這一張算學的卷子,他用了不到三刻鐘就做完了。

在他看來,這張算學的卷子難度適中,並不是很讓人為難,但是也絕對不是輕易可以答出的卷子。

朱祁鈺在未當皇帝之前,是一名老師,而且是一名數學老師。

他對數字極為認真。

這張卷子什麽水平呢?

頂多算是初二的水平,但是其中涉及到了大量現實的題目。

比如古問: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如何解答?

詩曰: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樹梅花廿一枝,七子團圓月正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意思是第一次余數乘以70,第二次余數乘以21,第三次余數乘以15,最後除以105,得到的余數則為結果。

(2×70+3×21+2×15)÷105=2……23。

這個問題的核心邏輯是余數定理,朱祁鈺不要求有學子們能夠給出完整的證明過程,而是會解答這種問題。

這類的問題很簡單,在南北朝的《孫子算經》和《數書九章》卷一、二《大衍類》都有詳細的解答。

朱祁鈺是閑的沒事幹嗎?

這種同余、或者不同余數的問題,有什麽用呢?

現實裏根本用不到啊。

朱祁鈺當然不是閑得無聊,難為考生。

而是因為余數定理,完全就是一種基礎數學的重要分支——數論的初等入門的內容。

朱祁鈺想要找到致力於算學,甚至有一定歸納總結的士子,推動大明數學進程。

基礎數學是一門專門研究數學本身科學,不以任何實際應用為目的的學問,研究從客觀世界中抽象出來的數學規律,探索世界的本質。

朱祁鈺要的人才,是能夠將大明的數學更進一步的人才。

他看著滿是焦頭爛額的學子重重的嘆了口氣,這都是大明的人中龍鳳,他們的文章寫得極好,他們或許有極高的道德水平和學術水平,但是不代表他們能做好地方官員。

其實這也不意外。

大明的官場更像是苗民的蠱盆,在科舉完之後,才正式開始養蠱。

有些沒什麽能力的家夥,文章寫得再好,比如永樂十九年的狀元曾鶴齡、榜眼劉矩,都不是什麽有能力的人,他們一輩子只能在翰林院寫文章了。

朱祁鈺掃視了一圈之後,忽然看到了吳敬在發呆,確切的說,是做完了題,無所事事的模樣。

當然吳敬非常的恭敬,他一直在正襟危坐,但是顯然已經走神了。

胡濙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是睡著了一樣,擡頭看了一眼,看到了陛下在注視著吳敬,隨後簡單瞄了一樣吳敬,又像是睡著了。

但是胡濙已經把吳敬給印在了心裏。

江淵看著時間,敲響了收卷的小銅鐘,十七名考官將卷子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糊名送到了禦前。

“考試結束,貢士出宮。”陳循大聲的喊道。

殿試終於進行完了,文淵閣這次也沒什麽太大的壓力,陛下看過一次之後,才會把考卷送回文淵閣。

算學的考卷,陛下直接自己收了,不過文淵閣。

“恭送陛下。”群臣和貢士們行禮,送朱祁鈺離開,這一頓監考至少坐了四個時辰,陛下頂著十二冕旒冠,顯然也累了。

吳敬的額頭忽然冒出了一層冷汗,隨著陛下離奉天殿的宮門越來越近,他額頭的汗越來越多,他的表情十分的復雜且快速的變化著,他忽然腳一跺,牙一咬,出列。

吳敬大聲的喊道:“陛下,草民有書卷獻於闕前!”

朱祁鈺的腳剛剛邁出了奉天殿,身後兩個宮人端著的策問卷和算學卷。

朱祁鈺收回了自己的腳,滿是和煦的說道:“哦,是什麽?”

他一直在觀察早就答完試卷的吳敬,顯然是早就做完了,在反復衡量著什麽。

吳敬很緊張,這裏是大明的奉天殿,是大明的國之神器,是他三十年來,最向往的地方,因為這裏是大明公器之所在。

這裏就是大明實質上的天庭一般所在,在所有仕林的心中,這裏就是他們的聖殿!

他們寒窗苦讀,在微弱的燈台下,在皎潔的月光下,在無數次的輾轉反側中,來到了京師,來到了這奉天殿內,他終於成為了貢士。

很有可能,他考不上庶吉士,需要外派做官,很可能在鹿鳴宴之後,他再也不會見到陛下。

他窮盡畢生的精力,窮經皓首,熬了十年,終成大作,卻只能自己偶爾翻動一下,徒嘆哀怨。

大明以四書五經策問取仕,因此一般士子視數學研究為畏途,甚至認為乃是離經叛道之物。

吳敬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精力白費,他賭上了自己的仕途,在文淵閣大學士、六部明公的注視下,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