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鈔關商稅不能免

胡濙雖然沒有吳敬那麽深刻的理解,但是畢竟活了七十有六,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他當然有自己獨到的理解。

他其實從剛才就想開口說話,但是他畢竟只是禮部尚書,不是財經事務的具體經手的人。

群臣對於固定資財的表現形式,比如土地、倉庫、集市、鈔關等等,都非常明白,這不是個復雜的東西。

但是他們對後面吳敬和陛下高來高去的討論,完全無法理解。

這個時候,就需要翻譯了。

胡濙作為專業的禮部尚書,笑著說道:“其實就是,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有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其實這首詩還有一句,「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這首詩是宋真宗趙恒的《勸學詩》,用來解讀陛下和吳敬的對話,頗為合適。

但是最後一句,並不符合當下陛下的執政方略,男兒欲遂平生志,不僅僅是六經勤向窗前讀,還有許多種的方式。

比如入伍為國建功立業、比如進入工匠學院煉燋鍛鋼、比如參加農莊義勇團練等等。

最後一句有著很嚴重的興文匽武的傾向,胡濙這麽專業的禮部尚書,會沒有這個政治覺悟?

諸多朝臣到了他們擅長的領域,聽到了他們熟悉的話,立刻明悟了這番話的含義,他們不住的點頭。

只能說,不愧是胡濙。

可以這麽快引經據典,將陛下和吳敬的對話總結的如此通透。

“很好!”朱祁鈺點頭說道:“知識亦是財富!很好!”

朱祁鈺直接提煉了出了一句話,笑著對吳敬說道:“那朕再來問你,那租賃所得錢財呢?又算是什麽?”

吳敬俯首說道:“流動資財就是必須依靠流動,才能有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財富,這是必須要易主的資財,比如陛下的貨幣,屠夫的羊肉、地主的谷稻、成衣店的衣服等等,都是流動資財。”

“此所謂這三種分為留供、固定、流動,此所謂三種資財。”

朱祁鈺滿是笑意,看著朝臣們說道:“你們還有什麽疑問嗎?”

吳敬說的很對,作為一個十年份的經年老吏,他們對社會的現象已經觀察了很久了,但是他們缺少點撥,更缺少指引,始終無法歸納和總結。

更因為這個時代的局限性,算學商路都是末學。

朱祁鈺發現自己真的是一以貫之,他作為皇帝,其實總是在搭建舞台,去篩選出那些能臣幹吏,然後,讓大明群臣們有展示自己才華的空間。

吳敬按照他的歷史脈絡,這一生估計都在浙江打轉,最後抱著自己的《九章算法比類大全》,嘆一聲時運不濟。

朱祁鈺滿是笑容的說道:“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裏,那麽吳敬,你來說一下,韃靼人為何是愚蠢的。”

吳敬猶豫了片刻,看著諸多朝臣深吸了口氣說道:“陛下,留供、固定和流動資財之間,並非固定不變,他們總是在流轉著。”

“比如陛下所言宅子,它本身遮風擋雨,就是留供資財,但是用於出租,就是固定資財,可以創造利潤。”

“而固定資財也會有產出,比如工坊的石磨、石景廠的燋炭、景泰爐可以生產鋼鐵物料等物,這些都是固定資財,但是他們生產了流動資財。”

“銀幣是最具有流通性質的資財,但是韃靼人卻將他們屯集了起來,將流動資財變成了固定資財,所以,陛下才會說,他們是愚蠢的。”

朱祁鈺面露微笑,獨角戲,是孤獨的,至少吳敬這個十年份的經年老吏,對這方面理解的很透徹。

胡濙坐直了身子總結性的說道:“這天下資財,夫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也。”

“精健日月,星辰度理,陰陽五行,周而復始,若如四時之變遷,天地之運行是也。”

“陛下之財經事務之論,實乃是禮樂之法。”

朱祁鈺眉頭緊皺,滿是疑惑的說道:“胡尚書,這也能算是禮法?”

胡濙洗地的功夫,朱祁鈺是非常認可的,但是這也能算是禮法嗎?這論的是資財的流動性啊,和禮法能扯上關系?

硬洗,不可取。

胡濙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啊,臣這句就是《漢書·禮樂志》乃是文子所著。”

“文子乃是先秦人物,思想尚陽,常遊於海澤,乃是越大夫範蠡之師,授範蠡七計。範蠡佐越王勾踐,用其五計而滅吳。”

“自然是禮樂之法。”

範蠡,很多人都當他是商道祖師爺,但是在歷史上,範蠡其實是武廟六十四將之一,乃是越王勾踐的上將軍,越國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