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講義堂擴招

“不要如此驚慌。”朱祁鈺示意緹騎穩住身形。

他拿過那封軍報,看了許久。

四川鎮雄府發生了民變,這次的民變是一個叫做黃龍和韋保的人牽頭。

黃龍是漢人,韋保是苗人,總計十多萬的苗民,七千兵士,攻占了遵義府的兩座營堡,一個叫西坪寨,一個叫黃灘寨。

這次民變的發生的基礎,自然是那一錢八分銀的戥頭,這戥頭一年要收五錢的銀子,蜀中少銀,這五錢銀子就是索命錢。

爆發民變的直接原因是四川鎮雄府的一些收稅隊,撈過界了。

播州楊氏的海龍屯關堡被夷為平地後,設立了遵義府,遵義府歸了四川管轄,在剛剛劃界之後,遵義府按制免稅賦一年,讓百姓安定下來,是當時朝廷的當務之急。

在這種情況下,來自四川鎮雄府的書吏們,糾集了上百人的“收稅隊”,如同下鄉掃蕩一樣,跑到遵義府收稅去了。

往常這些收稅隊,可不敢撈過界,因為別人的地界上也有地頭蛇,但是遵義府新設,還沒有形成收稅隊,所以這些收稅隊就大搖大擺的撈過界了。

這就出事了。

百姓們人都傻了,他們拿著皇帝的俗字聖旨,開始武裝抗稅,這一輪的抗稅收稅隊贏了,但是百姓們活不下去了,最終攻陷了遵義府的西坪寨和黃灘寨。

這兩座營堡被攻破之後,四川地方的民意洶洶,一時間反抗戥頭,反對攤派的風力,開始遍及四川各地。

根本原因,還是吏治昏暗,貪腐成風,百姓不堪重負,為了活命。

今年夏秋兩稅要是依舊搞戥頭那種把戲,怕是一場遍布整個四川的捅破天的大禍,就會出現。

吏治昏暗、貪腐成風、上下勾結袒護,沆瀣一氣,這能怪到朱祁鈺的頭上嗎?

朱祁鈺自登基以來,對吏治二字,從最開始申斥都察院開始,官邸法、京察、九十五條的《憲綱事類》、大計、考成法甚至釀成了遍布數省的造反。

朱祁鈺對吏治還不夠上心嗎?手段齊出,多管齊下,可這吏治依舊未有清明之相。

這是沉疴舊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天日昭昭融化寒冰,也不是一日之功。

吏治在穩步的推進之中,可是在這推動的過程中,還是出了一些朱祁鈺不願意看到的事兒。

朱祁鈺看著手中的軍報有些眩暈。

地方的處置還算得當,兩座被攻占的營堡已經被層層包圍,正在有序平定之中。

可能朱祁鈺收到這封軍報的時候,民變已經徹底平定了,畢竟路途遙遠,即使辦了加急,也要九十天的時間。

可是平定之後呢?

不妥善處置,四川那如同炸藥桶的局勢,將會被徹底點燃。

這戥頭實在是太狠了,一錢八分,最後累加到五錢!

朱祁鈺握著手中的軍報思考了良久說道:“下旨安撫下地方百姓,首惡械押京師查補。”

“這十萬附逆苗民,勸其安業,若有復叛,嚴懲不貸。”

對於四川民變,朱祁鈺的處理方式和福建的處理方式是相同的。

首惡肯定要處置,而且這些首惡之人,可不見得是什麽好人,多數都是蠱惑鄉裏百姓的野心家。

這樣的人,可不是少數。

福建民變,分為了葉宗留和鄧茂七。

葉宗留是為了福建的銀礦和官軍起了沖突,而鄧茂七則是官逼民反,具體的情況還需要具體分析。

興安俯首說道:“臣領旨。”

朱祁鈺回到了講武堂,又拿出了那份軍報,忽然想起了魯迅先生的話:

「將人不當人,不但不當人,還不及牛馬,不算什麽東西;」

「待到人們羨慕牛馬,發生“亂離人,不及太平犬”的嘆息的時候,然後給與他略等於牛馬的價格,有如元朝定律,打死別人的奴隸,賠一頭牛,則人們便要心悅誠服,恭頌太平的盛世。」

「為什麽呢?因為他雖不算人,究竟已等於牛馬了。」

「有更其直捷了當的說法在這裏:一,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二,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

這不僅是東方這片土地的悲劇,似乎同樣是世界的悲劇。

蕓蕓眾生,求的不過是等於牛馬,坐穩奴隸的時代。

牛馬餓肚子的時候,主人家還知道喂點草料給牛馬,不讓他們餓著肚子幹活,因為牛馬真的會撂蹄子。

現在做牛做馬的百姓,皇帝下旨蠲免一年兩稅,安撫百姓,可是有些人,就是不肯讓他們安安靜靜的吃點草,補補身子。

非要榨幹他們最後一滴民脂民膏,才肯罷休。

貴州等地這些百姓,在原來各種土司手中遭罪,在王驥等人為了自己的野心叛亂之時,又在叛軍手中遭了罪,日盼月盼,終於派來了王師,該是自家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