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寒磣,很寒磣

李燧的痛苦並不是自己的舊人,他抱著入獄的心態,進京鬧騰來了,為了不牽扯無辜,和舊人有約,不過也是在破戶奔走五千裏之前的事兒。

走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打算著自己能活著迎娶舊人。

他在會試放榜的時候,都沒去看,反復思考之後,才去敲了登聞鼓。

結果他考中了進士,還真的告了禦狀,還告贏了。

來自朝中三品大員的壓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想好了。”李燧最終還是不肯屈服,面對威脅還是尊從了本心。

不肯慫,誰慫誰不是男人!

他本就是你這樣的人。

若是肯跪,那當初在鎮雄府就跪了,還用等到京師,等到進士及第的時候嗎?

媒婆和媒人站了起來,離開了會同館。

李燧的眼神中有些黯淡,這老話說得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這一下,徹底把吏部右侍郎項文淵給得罪了。

第一次拒絕,是正常的,本身婚嫁這種事,就講究個你情我願,不樂意拒絕也很正常。

第二次是項文淵被女兒鬧得沒了辦法,才讓媒人登門。

這第三次,項文淵完全就是奔著面子去了。

他可是吏部的侍郎,雖然平調了右侍郎,朝中幾乎都知道了他項文淵做不得吏部天官,但是也不是李燧一個小小的進士可以得罪的。

項文淵的這種心態,其實並不意外。

李賢得罪了楊士奇,在外面做了十九年的官兜兜轉轉,回京之後就做了個侍中。

王翺得罪了楊士奇,外任做官長達二十五年的時間,若非扈從陛下南下平叛,又在兩廣屢立功勛,這能不能回京還兩說。

李燧最正確的做法,是在第二次的時候,答應了項家的親事,這樣項文淵有面子,李燧背靠嶽丈的大樹,也好乘涼。

但是事已至此,李燧也只能搖頭。

李燧對自己的才學很有自信,他在未看榜的時候,就已經篤定了自己可以成為進士,現在,他的前途已經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哪怕項文淵什麽都不做,朝中有的是人給他下絆子。

媒人到了官邸,遞了拜帖,來到了項府。

“謝過二位媒人了。”項文淵聽完了媒人的描述,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人給了五枚銀幣,送走了這兩位媒人。

等到媒人離開之後,項文淵手中的茶杯終於拿不住了,用力的摔到了地上。

“爹爹,他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項家三女兒一直在屏風後面聽,待媒人走後,她端著腰上的肉,走了出來,憤怒的說道。

項文淵的眼神有些兇狠,語氣更是帶著幾分壓抑的憤怒說道:“都知道我項某人一朝失了勢,一個小小的進士都開始蹬鼻子上臉了!”

項文淵的妻子崔氏閉著眼,根本不看這對父女。

這件事鬧到這個地步,項府丟了大面子,根本不該這麽做。

這是人李燧的問題嗎?

崔氏面色有點悲苦,這三女兒平時驕縱慣了,這年歲越來越大,到了出嫁的年齡遲遲嫁不出去,就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的夫君最近官運不順,先是為吏部天官不喜。

這王直年歲已高,去年又因為和解禎期有點親戚關系,被彈劾的差點下了台,本來她夫君這天官的位置十拿九穩,結果被一個後進的王翺生生給奪了去。

這一下子,項文淵就是整日裏有些魂不守舍,也變的有些癔症了起來,平日裏他決計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只見這項三女兒依舊忿忿的說道:“不能讓他有好果子吃!定要有一天,讓他跪在我們家門前,求著咱們家嫁閨女!”

崔氏一聽這話,就驚恐的睜開了眼說道:“夫君,萬萬使不得啊,京師緹騎遍布,要是讓陛下知道了,怕是……怕是……”

“女兒!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嫁給他不成?回屋去!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

“夫君,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項文淵恍然驚醒,京師首善之地,可是越是首善之地,越是危險,他要真的做點什麽,要讓陛下知道了,別說右侍郎了,能安穩的告老還鄉都困難。

“娘子說得對,不能做,不能做。”項文淵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真是稍差一步,就被陛下當成典型了!

項文淵有些心有余悸的說道:“我也是氣糊塗了,本來仕途就不順,女兒再一吵鬧,就是心浮氣躁,險些就給全家招惹禍患了。”

項文淵又有些意難平的說道:“就這麽放過他不成?”

“你還想怎麽樣?還嫌丟人沒夠嗎?”崔氏一聽就急眼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說道。

項文淵思前想後,將一腔郁悶,化作了一聲長嘆。

“罷了,罷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之前我做左侍郎的時候,他們什麽模樣?現在又是什麽模樣?這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啊。”項文淵有些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