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說什麽狡兔三穴,哪能擋得住繡春刀寒芒乍現

最近,趙氏家主趙楷睿,始終覺得有一種心悸,那種大難臨頭的感覺,非常的強烈。

他布局了十數年的關系網,突然之間就沒了消息,只有李燧還在衙門上下點卯,其他的人壓根都聽不到一絲一毫的風聲。

趙楷睿始終有一種僥幸的心理在作祟。

他當然知道畸零女戶的大案,他們趙家不可能逃脫得了幹系,那個帶著面甲的天子緹騎,根本不會有絲毫的私情。

但是他依舊抱著一種不會被發現,即便是被發現,也能憑借著多年經營的關系網,逃過一劫。

在趙楷睿的眼中,李燧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從窮山溝裏走出來,敲響了登聞鼓,聖眷猶在又如何,還不是土包子一個?

兩三碗迷魂湯灌下去,李燧這只獵物就被迷的五迷三楞,不能自己了。

現在讓李燧往東,他不會往西,只要李燧事先透露出一些消息,趙氏不敢說安然無慮,至少也能夠延存。

趙楷睿定了定神,坐直了身子聽曲。

他點的是琵琶記,但是這江南名角黃艷娘唱的曲是《烏台詩案》。

黃艷娘手中一撥琵琶,婉轉的琵琶聲在這天樞樓裏響起。

黃艷娘的手指輕攏慢撚抹復挑,在琴弦上拂過,這撥轉緊琴軸試彈這兩三聲,還未成曲,卻已經飽含深情。

大弦渾厚且悠長若暴風驟雨;小弦舒緩幽深若有人在竊竊低語。

琵琶聲在低谷時,像花底下宛轉流暢的鳥鳴聲,突然之間,琴聲拔高,好像銀瓶中的水在鼓蕩,又好像金戈鐵馬刀槍齊鳴。

黃艷娘對準琴弦中心劃撥了一下,四弦如同炸裂開來,轟鳴之聲,好像撕裂了布帛的聲音在所有人的心尖響起,一股無言的悲傷,油然而起。

人們都靜悄悄地聆聽黃艷娘的清亮的嗓音。

“柏台霜氣夜淒淒,風動瑯珰月向低。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

“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後牛衣愧老妻,百歲神遊定何處,桐鄉知葬浙江西。”黃艷娘撥弄著琵琶唱了起來。

這是蘇軾在大牢之內,寫的一首詩,就是說牢裏面的生活不好過,極致的淒涼。

黃艷娘已經厭倦了唱曲,這煙花世界惹人醉不假,但不是誰都喜歡一輩子以色娛人,過去是沒辦法,現如今她已經在南京織造局謀了營生。

若不是給的太多了,她決計不會來,給這麽多銀錢,若是還不肯來,那就是掛鎮江趙氏的面子,她一個戲子,哪裏能討得到好處?

她不想唱,又不得不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來了,給了趙氏臉面,自然是自己想唱什麽就唱什麽,這烏台詩案,就是她的曲。

換句話說,黃艷娘在擺爛,這第一曲,她懶得掩飾,直接開擺了。

“話說一白面書生,家住眉州並眉山,姓蘇名軾字子瞻。”

“也曾宵衣旰食鐵硯磨穿,也曾雪窗螢火坐整書編。值青春嘉佑開科選,汴京城,三日費鉆研。”

“仁宗許了他太平宰相,翰林高名兒世人皆相傳,今日湖州做太守,天下蒼生放心間。”

……

烏台詩案,蘇軾在牢裏過得孤苦伶仃,再加上黃艷娘的嗓音以及神乎其技的琴技,自然是讓人入迷。

趙楷睿雖然不滿這唱的曲不合他的意,但是這黃艷娘出了名的難請,這現在黃艷娘已經很少出來唱賣了。

他也沒多說什麽,本就是熱鬧熱鬧,他的心思也不在曲兒上,而是在畸零女戶的大案之中。

趙家能不能躲過這一劫?要不要趕快安排家裏的子嗣逃難?

可是逃到哪裏?天涯海角,皇帝的鷹犬就跟惡犬一樣,不會放過他們,難道出海不成?

出海又能躲到哪裏去?

趙楷睿還在思慮,就聽到了一陣的吵鬧之聲,一個小廝如同一陣風一樣從前面天璇樓跑了進來,蹬蹬蹬的聲音,如同踩在趙楷睿的心尖一樣。

“慌什麽,有事說事!”趙楷睿面色一擰,厲聲訓斥著這小廝不懂規矩。

“來了!他們來了!”小廝喘的上氣不接下氣,指著天璇樓的方向說道:“他們來了!”

趙楷睿疑惑的問道:“誰來了?今天請的客人都已經到了。”

小廝拿起了茶壺灌了一口,扶著膝蓋高聲說道:“明光甲!緹騎!他們已經到了天璇樓了!”

“什麽?”趙楷睿嚇得渾身一哆嗦,整個人呆若木雞,隨後奪路而走,直奔著天樞樓的密道而去。

狡兔三穴,這七星樓做的什麽買賣,他心裏清楚,這被官府抓到,那是挨千刀萬剮的買賣!

隨著趙楷睿的奪路而逃,整個天樞樓變得亂糟糟了起來,無數人開始奔走。

黃艷娘滿是疑惑的看著這一樓二樓上上下下,知道這是又出事了,不過她也見怪不怪了,繼續撫琴,嗓音高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