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因私廢公,非朕之所欲也

興安擔心於謙和陛下因為江淵的問題產生沖突,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初太宗文皇帝要北伐,夏元吉激烈反對,並且和太宗文皇帝因為糧餉的問題,產生了沖突,最後以夏元吉被抓進了詔獄,以文皇帝完勝而告終。

戶部尚書夏元吉反對的理由,不是心疼那點糧餉,該打仗的時候,夏元吉六年造了三十萬輛武剛車,讓文皇帝放心北伐。

夏元吉反對太宗文皇帝親征,是因為那時候太宗文皇帝的身體,已經撐不起再次親征北伐了。

果然和夏元吉的預料一樣,文皇帝在北伐的路上龍馭上賓,臨到走的時候,文皇帝還在感慨,夏元吉愛我。

所以,皇帝和肱骨之臣會發生沖突,這在大明不是什麽罕見的事兒。

興安害怕發生這種沖突,無論是於謙被罷黜,還是於謙和陛下出現間隙,都不是興安想要看到的結果。

連興安都明白的道理,於謙能不明白嗎?

於謙一大早在聚賢閣等候,其實就是上諫,陛下聽,那自然是皆大歡喜,陛下不聽,一意孤行,於謙也不會因為一個江淵是否被處罰和皇帝發生沖突。

因為江淵不值當。

“賜婚的事兒,就有勞胡尚書了,李燧這婚配之事,都快成他的心魔了,這次是鎮江趙氏,下次呢?還是把他這個弱點給他堵上好了。”朱祁鈺贊成了胡濙賜婚提議。

胡濙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這怎麽就是英明了?”朱祁鈺卻對賜婚有些心裏抵觸。

做媒這種事,家宅安寧,是人家經營有方,舉案齊眉;家宅不寧,是媒人沒說好媒。

這也就是朱祁鈺對李燧有期望,才願意受這個忙,否則他的性格,決計不會摻這個閑。

胡濙立刻說道:“人心經不起考驗,這是陛下教給臣的道理。”

“這次是鎮江趙氏,李燧勉強經受住了考驗,那下次呢?”

“陛下不打算考驗人心,自然是英明。”

朱祁鈺、於謙、興安都看著胡濙,朱祁鈺也就是隨口一說,這胡濙居然也能圓的有理有據?!

這就是四十年份的禮部尚書的能力嗎?

胡濙是禮部尚書,他會對自己說的每句話負責,既然說陛下英明,那陛下就是真的英明。

“咳咳,李燧賜婚之事,應當找個門當戶對的人。”朱祁鈺對賜婚之事,做出了指示。

門當戶對,才能天造地設,才能婚姻和睦。

門當是門前放的石墩或者石鼓,而戶對是門楣上的磚雕、木雕,三品以下有兩對,三品有四對,二品有六對,一品有八對,只有皇帝才有九對。

比如李賓言的家宅就有四對戶對,江淵門前有六對,於謙、胡濙、金濂、石亨等都有八対,泰安宮有九對。

江淵被降職,就得把自己家的六對戶對,拆成四對,還得他親自動手拆。

降職,絕對不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麽簡單,離開了兵部尚書的那個位置,多少人會為了那個位置殺紅眼。

朱祁鈺對江淵進行降職,對李燧進行了嚴辭申斥,又對李燧進行了賜婚,算是將這些日子的事兒,做了一個了結。

於謙說的有道理,處罰也是保護,防止有人借機擴大罪名和打擊範圍。

朱祁鈺拿出了一封奏疏遞給了兩人說道:“四川來的劄子,練綱在四川九死一生,倒是把他逼得不得不為,戥頭案終於要塵埃落定了。”

“送解刳院的就有四人,他們知情不報,裏通番夷。”

練綱把四川這顆雷徹底點爆了,四川和川藏接壤,本身川藏地區就有許多未曾開懷的苗民,而四川巡撫李貴安,四川三司使居然勾結苗民,鎮壓四川百姓反對征收戥頭。

這種行為,按照大明律,理應千刀萬剮,在景泰年間,都得送進解刳院。

“戥頭案之事,臣以為,不能讓案子僅僅是案子那麽簡單。”於謙看完了奏疏,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如何防止地方士紳和官員勾結問題,也是我們亟待解決之事。”

胡濙也深表贊同的說道:“這是禮法。”

這的確是禮法。

朝廷命官,不聽命於朝廷,而是聽命於地方士紳,與朝廷的政令背道而馳的現象,在大明尤為嚴重。

在四川是官員和生苗勾結,在大明各地方,則是地方士紳和官員勾結在一起。

悲劇已經發生,如何讓悲劇不再重復上演,這的確是禮法的部分。

於謙喝了杯茶繼續說道:“臣想起一件舊事,當初李賢立劉玉娘為繼室,被群臣嘲弄。”

朱祁鈺當然記得此事,他還給李賢和劉玉娘的兒子十銀幣的喜錢,這才讓朝中的嘲弄,從明面上高談闊論,到了背後嚼舌頭根兒。

“而這次的四川戥頭案之中,臣注意到,他們做事極為隱蔽,聯系是通過他們的夫人燒香拜佛的時候接觸。”於謙注意到了四川戥頭案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