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日月永照!殺!

“可汗的意思是,這一路上還有軍功可以拿?”賀章大喜過望,拍了拍胸前的頭功牌,眼中放著如同沈翼看到錢一樣的綠光。

脫脫不花略微有些迷茫的點了點頭,破壞和議,茲事體大,可是這賀章眼中為何全是興奮?

賀章敏銳的察覺到,這個脫脫不花是個香餌,他也早有安排,但是依舊有些不放心的叮囑了馬碩一番。

“賀總憲,我雖然是蠻夷,但是我韃靼久聞王化,還請賀總憲解惑。”脫脫不花看賀章早有準備,便不再理會有人截殺之事了。

也不知道那頭功牌是何等奇物,引得大明將帥臣工如此追捧。

賀章笑著說道:“但講無妨。”

“若是此次我入京獻上盟書,自此大明與韃靼同氣連枝,那我韃靼和大明則是榮辱與共,興衰相依,大明盛,則韃靼安,此言可謂有理?”脫脫不花首先拋出了一個觀點來。

大明給韃靼的盟書,條件優厚到了脫脫不花不敢想的地步,當然代價極大。

不過韃靼還有什麽好失去的嗎?

當年韃靼僅有乞顏部一部,而後變成了七十二部,大明的做法和當年成吉思汗合並鐵勒諸部,一模一樣。

這也是讓脫脫不花放下所有,前往京師獻盟書的原因。

大明盛則韃靼安,是脫脫不花藏在內心的話。

賀章突然發現,自己之前有些誤判,那個滿都魯腦後長著反骨,雖然起了誓言,此生不再反明,但是這脫脫不花的覺悟,要比滿都魯要高許多。

賀章點頭說道:“此言有理。”

“那我有一言,不得不說。”脫脫不花眉頭緊蹙的說道:“大明的沉疴爛疾,至今未愈,此行結盟,我心實乃焦慮。”

賀章疑惑的問道:“可汗所言具體何事?”

“楊士奇。”脫脫不花坐直了身子說道:“這等欺世盜名之輩,至今還是大明太師,何德何能?我聽聞在大明做官,至少得進士出身。”

“楊士奇乃是建文余孽,本就是方孝孺舉薦,入朝為官。一生未有功名在身,是與不是?”

賀章看著脫脫不花,這個塞外的可汗,為何對楊士奇這般恨之入骨?

“是。”

楊士奇沒有功名在身,卻登堂入室,確確實實是建文朝入朝為官,而且是方孝孺舉薦的,為方孝孺平反的風力,少不了這位大明太師楊士奇,推波助瀾。

“我聽聞楊士奇並非儒學大家,胸中既無韜略更無長策,以易學為主,一手蔔噬爐火純青,是與不是?”脫脫不花繼續問道。

楊士奇本人雖然是說不上胸無點墨,但決計不是什麽大儒,擅長易學,占蔔吉兇,倒是一手絕活。

“是。”賀章肯定了脫脫不花的說法,楊士奇的文采到底如何,賀章作為大明文官,倒是心知肚明。

楊士奇擅占蔔易學,天下人人皆知。

擅長易學不是什麽壞事,但是經史子集不通,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脫脫不花看著賀章說道:“楊士奇還有一手好字,那台閣體,我可是看過好幾次!一手台閣體,糊弄天下人。是與不是?”

台閣體是一種文體,本身是一種書法,字體方正、光潔、大小一律,比印刷不遑多讓,極為美觀。

而後逐漸成為了大明科舉必用的一種字體。

但是這台閣體在宣德年間逐漸變了味兒,不再單純的指書法,而是一種風氣。

報喜不報憂,只說好不說壞,大明總是天下無敵、國泰民安、天下安定、事事順利的錦繡浮誇文章。

當今的大皇帝陛下,尤其厭惡這種台閣風,嚴令過禁止堆砌辭藻的空洞文章。

下令以法為分,以名為表,以參為驗,以稽為決,以事為常,其數一二三四是也,任何不是實事求是為主的奏疏,皆留中不發。

所以景泰年間,看起來天災人禍不斷,這裏的蝗蟲那裏的旱災,不得安寧。

但賀章卻知道,大明這麽大,正統年間和景泰年間,天災人禍其實大抵相當,只不過過去上下一心,遮掩了下去而已。

“是。”賀章看著脫脫不花,這脫脫不花對楊士奇居然如數家珍,連楊士奇擅台閣這事,都這麽清楚。

脫脫不花繼續追問道:“楊士奇教子無方,其子橫行無忌惡事數十起,楊士奇百般回護,直到這楊士奇死了,這兒子才被捉拿歸案,明正典刑,是與不是?”

這都是正統年間的大事,賀章還彈劾過楊士奇兒子不法,和楊士奇有了些小摩擦,若非楊士奇倒的快,他也不會比王翺等人好到哪裏。

賀章說道:“是。”

脫脫不花終於圖窮匕見,略帶憤怒的說道:“論公,大明自文皇帝龍馭上賓之後,北邊邊關軍備松弛,接連失地,南失安南,東張海禁,倭患頻繁,皆乃楊士奇之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