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羅馬後繼有人

“禁止大明文武百官、有功名之身親眷,離開大明。”王翺的表情非常嚴肅,他的眼睛裏透著精光,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可是整個人的氣勢一變,透著陣陣的寒氣。

他知道這句話一出,他本人不得善終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他也有他的思量,若非有昨日刺殺,他也不會說。

邏輯很簡單,既然禁止營商已經把人得罪了,索性就得罪到底。

王翺並沒有把這句寫到奏疏之中,顯而易見,王翺也知道這件事的難度和招致的非議。

朱祁鈺笑意盎然,王翺說出那句從源頭抓起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王翺到底要做什麽,這已經不單單是得罪人的事兒了。

“此禁止的意思是嚴禁嗎?可是朕的指揮使已經去了倭國,此禁朕以為應當為需報備後,核準後方可通行。”朱祁鈺說了自己的想法。

朱祁鈺做出這樣的決定,可不是他的妥協。

一個政令很容易到了下面執行的時候,很容易變了模樣,比如朱祁鈺之前在處置娼妓問題的時候,就想過全面禁止娼妓,可是這在大明根本不現實。

不是說查抄的難度、娼妓安置和畸零女戶的問題,最主要的是畸零女戶生存的問題,很可能因為一道一拍腦袋就決定的政令,這些畸零女戶的生活更加困苦。

王翺的出發點是好的,辦法是行之有效的,全面禁止是非常難以辦到的。

那麽在執行之中就會如同鑿山伐石之禁、金銀之禁、後宮不得幹政之禁、宦官不得幹政一樣,慢慢的變了模樣,最後弄的一地雞毛,不了了之。

朱祁鈺的意思很明確,一條政令,必須是可以執行的,比如王翺提出的文武百官親眷不得營商就非常有必要。

出境可以,但是必須報備,核準後方可出境。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我們強行圍堵,他們就只能狗急跳墻,開個口子,反而可以將此事處於監理之下。”朱祁鈺看王翺說出了自己的第二個理由。

監理,是朱祁鈺提出的解決方案,既然無法避免這種事的發生,那就讓朝廷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陛下英明。”王翺這才松了口氣,俯首說道:“陛下思慮周全。”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交給鴻臚寺卿辦就是,自景泰八年起,任何在朝文武功名在身親眷出入不報備者,以通敵論。”

禁,但是沒有完全禁,張弛有度的禁令。

王翺俯首領命,興安記下了陛下所言,王翺並沒有告退,他知道陛下還有話說,因為陛下明顯陷入了思考之中。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揮了揮手說道:“這種海外貪腐的手段,不宜公開,防止模仿犯罪,王侍郎你且去督辦反貪廳諸事吧。”

“臣領旨。”王翺領命而去。

朱祁鈺話沒說盡,其實這種海外貪腐案,他還真見識過。

在後世,他有一個不存在的朋友,這位不存在的朋友的父親是順天府尹佐貳官,等同於大明順天府丞。

要知道順天府尹可是正三品的京官,等同於都察院總憲,六部左右侍郎官階,大明的順天府尹多數由六部尚書兼任。

而順天府丞正四品京官,因為監理天下刑名訴狀,等同於刑部侍郎,急事可直接面聖,大宴賜席坐著喝酒的咖位。

朱祁鈺後世這位不存在的朋友的父親,很類似【我的順天府丞父親】。

他這位不存在的朋友在高一出國留學,考入了常青藤大學,隨後在大一開始創業,從事互聯網企業,業績很快就進入了年營收千萬美元的地步,大四那年,他的企業就膨脹到了獨角獸的地步。

而這一切,隨著順天府丞父親的倒台,煙消雲散。

朱祁鈺從這位不存在的朋友身上,理解了一種手段,名叫對敲型,或者跨境匯兌型。

這個案例和郭德厚的案例很像很像。

對敲型,就是並非發生實質性的跨境匯兌資金流動,大明的資金流動是大明的資金流動,美利堅的資金流動是美利堅的資金流動。

中間擱著一個浩瀚無邊的太平洋,這兩股資金流動看似沒有任何關聯,卻息息相關的實現跨境匯兌。

比如某位喜歡稱頌自由、聲稱母親被軟禁被冤枉的歌手,她的母親明明是貪腐了上萬戶職工安置款導致數十家尋常人家家破人亡的敗類。

她們家的部分資財,通過這種對敲型跨境匯兌,完成了轉移資財。

當然其他手段也很多。

南京戶部尚書、奉天府尹郭德厚的犯罪手法,就是典型的對敲型犯罪。

朱祁鈺有些頭疼,大明的經濟發展和財經事務的發展速度,遠遠低於犯罪手段更新速度。

其實很好理解,大明擁有天下最精密的科層制官僚制度,自然也擁有天下最新的犯罪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