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四時之序 凜冬將至

鄭王朱瞻埈非常非常害怕皇帝朱祁鈺,他不是襄王朱瞻墡。

襄王朱瞻墡的性情溫和,之前襄王府的長史鼓動襄王造反,襄王也僅僅是將長史送進了京師,換了一個長史羅炳忠。

鄭王不是這樣,鄭王直接打死的長史,就有三個,打死的下人不計其數。

王府長史可是朝廷命官,鄭王都敢弄死,可想他多麽的暴戾。

直到後來周瑛這個比他還狠的人,到了他府上做長史,鄭王狠不過周瑛,就收斂了脾氣。

尤其是到了景泰年間,鄭王非常的乖。

周瑛曾經冷著臉,非常平靜的告訴朱瞻埈,如果在景泰年間打死下人,陛下會把王府一應供奉停罷,讓宗人府事革除他的宗室之名。

這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周瑛說的是事實,不是假設,因為自陛下登基以來,殺了一個皇帝,三個親王,兩個駙馬都尉,會昌伯府除孫太後外,孫忠、孫繼宗滿門抄斬。

這還是孫太後選邊站選的快,否則太後暴斃,朱瞻埈都不覺得有什麽稀奇的。

朱瞻埈出了聚賢閣都快跳起來了,他既沒本事監國,更不敢監國,這差事一夕之間擺脫,他自然興奮無比。

而英明神武的陛下也終於收回了他的錯覺。

朱瞻墡是至德之王,乃是帶著兩塊奇功牌的嫡皇叔,而朱見濟和朱見深兩個皇嗣也是少露才能,處事有度,這就讓大明皇帝有了一種大明宗室不是廢物的錯覺。

朱瞻墡和朱見深本就是在歷史長河中留下自己一筆的人物,朱見濟是意外之喜。

經歷了鄭王朱瞻埈事後,大明皇帝終於收回了這種大明宗室只是缺少舞台不是廢物的錯覺,大明宗室九成九真的都是狗肉不上桌,爛泥不上墻。

朱瞻埈頗為喜悅,整個身形都有些歡脫,他轉過頭來說道:“周長史,回去之後就去教坊把偲偲姑娘接到府上來,一直到陛下離京……不,一直到陛下回京,都不要打開王府大門,閉門謝客。”

“孤要及時行樂。”

朱瞻埈回到王府一甩自己的靴子,搓著手頗為期待的說著,吃喝玩樂他最擅長,治國理政,他就沒搭那根兒筋。

周瑛將朱瞻埈的鞋子放好,就像十三年來,每次做的那樣。

他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朱瞻埈的背影,他已經來到王府將近十三年的時間,剛到王府的時候,朱瞻埈目無王法,這十三年的壓制,朱瞻埈終於有了點人樣。

如果說是熬鷹的話,這終於算是熬出來了。

朱瞻埈是親王,不是畜生,熬這麽一頭鷹,困難重重。

“殿下,臣說過的話,殿下記住了嗎?”周瑛就站在門口,有些難以啟齒的說道。

他今天要告別王府了。

朱瞻埈轉過頭來,看著周瑛有些奇怪的問道:“你說了那麽多,孤哪裏知道是哪句?”

周瑛是個很冷清的人,他聲音頗為清冷的說道:“不要作奸犯科,你就是大明最尊貴的親王,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府中長史這番教師爺一般的口氣,如果是十三年前,朱瞻埈早就暴跳如雷了,但此刻的朱瞻埈頗為鄭重的點頭說道:“記得。”

朱瞻埈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後退了幾步,拉著周瑛頗為興奮的說道:“走走走。最近孤尋了一位有名的國手,你不是最擅手談嗎?和這位國手手談兩局,讓孤也開開眼。”

“記得就好。”周瑛稍微松了口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繼續說道:“計省下掛了一個反腐廳殿下聽說了沒?都察院總憲賀章找臣去反腐廳任大使。”

朱瞻埈的臉色瞬間變成了一個大染缸,若非周瑛這些年看著他,他早死八百回了。

就拿上次南衙造反來說,也不是沒有人聯系鄭王府,朱瞻埈頗為心動意欲前往,若非周瑛腰劍架在朱瞻埈的脖子上,他朱瞻埈就去了,後來是的事實證明,陛下贏了。

“反腐廳,累死累活的,哪有王府帶著舒服?”朱瞻埈自然不希望周瑛離開王府。

周瑛是個很冷清的人,並未多余的表情,臉上只有堅持。

朱瞻埈只能作罷,他故作輕松的大聲說道:“到外面了,報我鄭王府名號!孤罩著你!”

周瑛那張酷吏的臉,罕見的笑了笑,報他鄭王的名號,還不如報他周瑛的名號有震懾力,誰不知他是個狠人?

“謝殿下擡愛,臣,告退了。”周瑛行禮,一句殿下一切安好,始終沒有說出口,便走出了鄭王府。

偲偲姑娘很快就被接到了王府,朱瞻埈就坐在王府門前,看都沒看一眼,手裏拿著馬鞭,就那麽坐著一整天都沒說話。

朱瞻埈甚至想過是不是用手裏的馬鞭抽下人幾下,鬧一鬧,周瑛就會回來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