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九百萬牛之一毛

楊翰面無表情的收拾著舊院的爛攤子,這個閣樓今天死了十幾個人,而且非富即貴。

楊翰打小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主兒,三歲就開始爬樹,五歲就開始掏鳥蛋,六歲開始下套抓兔子,跟著村裏的獵人一起學習做陷阱。

他無法理解,這幫錢已經足夠養幾輩子的大善人們,為什麽會陷入這種一看就是圈套的事兒,而且陷的如此的深,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財迷心竅,利欲熏心。

費亦應的套兒是陛下用過的爛招,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但是這群人就愣是沒發現,借著驢打滾也要往套裏鉆,最後鬧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楊翰終於將舊院內閣裏的排隊跳樓的家夥給處置幹凈,安穩了眾人之後,才走出了舊院的院子。

十裏秦淮河畔燈火通明,二十裏曲中院人聲鼎沸,曲中院環閣的事兒,絲毫沒影響到這裏的生意,依舊是紙醉迷金,依舊是絲竹盈耳。

曲中院玩的要比要比秦淮河畔的勾欄更加銷金一些。

曲中院每一個院落,都有自己別致的名字,它們都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做書寓,大約是充滿了書香氣的公寓的意思。

松江府定武橋,是一座新修好的石拱橋,這橋上車水馬龍,來往賓客無數,黃浦江裏,皆是花船,若是想玩點外番的妓館,可以到萬國城去。

曲中院的娼妓,也不叫娼妓,叫【詞史】,大約就是吹拉彈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在頂格這個圈裏,這【詞史】也不是憑白就可以叫的,每年曲中院會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評演,只有半數能得到這【詞史】的稱號。

一旦得了這詞史的名號,那多半就會掛著賣藝不賣身的名頭,開始四處結緣,謀求擺脫賤籍,為自己贖身。

鼠有鼠道,各有人生。

楊翰今天來環閣主要是怕有人因為票證價格暴跌鬧事,至於跳樓,他不管。

曲中院聚嘯了這麽些人,就是在評花魁,評詞史。

評花魁那可是需要真金白銀的捧,至少要十萬銀幣才有可能入圍,而且一旦成了花魁,那接不接客,全看這花魁的心意了。

評詞史也至少需要五百銀幣,說一句銷金窟,曲中院名至實歸。

楊翰今天自然不是來嫖的,各花入各眼,他的目光帶著審視著那些無數的打手模樣的壯漢,用陛下的話說:這些個花棍,都是些涉黑涉惡人員,而曲中院的產業就是黑產。

楊翰深吸了口氣,下了定武橋,策馬向著家中而去。

這十幾個人的跳樓就如同小石子扔入了大洋之中,沒有掀起一絲絲的波瀾。

貪財的人跳樓,似乎只是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除了說一句,貪心不足蛇吞象,罵兩句蠢貨之外,再無其他,還如討論曲中院的新花魁的婀娜,來的有趣。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九月份是豐收的季節,松江府城內並沒有開坊門,但是松江城外,都已經開始忙碌的秋收,除了松江府城和新港以外,其余地方已經全部恢復了往日的繁榮。

票證沸沸揚揚的炒了幾個月,在短短十余天的時間裏,就直接腰斬,弄的一地雞毛,數個大戶傾家蕩產,貪心的投機者和有大病的賭徒,死了幾十個,但和大多數人無關。

生活還在繼續。

當然,無論是徐承宗還是李賓言,都松了口氣,要是鬧得影響到了百姓,甚至影響到了陛下的開海大計,無論砍了誰的腦袋,都無法平息陛下的怒火。

秋高氣爽,夜色已深,月光灑在新港外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風帶著亙古未變的鹹,吹拂著松江府巡撫衙門。

李賓言正在府衙內處理著松江府事,瘟病之事已經結束,但是李賓言遲遲不肯開坊門、開港,他在等,等太醫院的欣可敬到了,再開不遲。

前幾年解刳院諸多太醫們推斷瘟病,應當是有一種名叫【戾氣】的東西在作怪。

根據太醫院的描述,這種戾氣:【無形可求,無象可見,況無聲復無臭,何能得睹得聞】

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卻是真實存在,這種描述其實很容易讓人聯系到一種東西,那就是鬼,還有另外一種東西,天上的星星。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太醫院卻非常的確認,這種名為戾氣的東西,真實存在於大疫之中,並且歸納出【此氣之來,無論老少強弱,觸之者即病,邪從口鼻而入】,即這戾氣邪從口入、邪從鼻入、感邪(與病人接觸傳染)。

事實上這幾年的大疫出現的現象,符合太醫院的推論。

當下的醫學依舊是以經驗醫學為主,既然是對的,刨根問底之余,先救死扶傷防疫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