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如何治好朕的精神內耗

朱祁鈺在劉天和的目送下,回到了南湖別苑,坐在軟篾藤椅上,晃晃悠悠的看著黑色的天空下,白雪紛飛。

就從劉天和的演說以及在湖心閣的眾多遮奢戶的反應來看,他這個皇帝和遮奢戶達成了某種默契。

“興安,今天的奏疏呢?”朱祁鈺站起來關上了禦書房的窗戶,擰亮了石灰噴燈問道。

興安把厚重的奏疏放在了桌上問道:“陛下,要不今天歇一歇?”

打南湖湖心閣回到了別苑,已經快要子時了,這要是再看,怕是要熬到深夜了。

“看完再歇吧。”朱祁鈺翻動著奏疏開始批閱。

北衙還是那些事,朝臣們彈劾襄王無道,從至德親王到無道親王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個月,襄王就從人人擁戴的好親王,變成了慘無人道的僭越之徒。

胡濙給襄王出了一招告密,算是把京師那些官吏們給折騰慘了,襄王可以再挺一挺了。

宗親們不再上書,彈劾降襲制的不公。

這不是說宗親們妥協了,而是襄王下了狠手,把鄭王朱瞻埈給抓了。

本身鄭王就是仗著自己庶皇叔的身份,鬧騰最厲害的那個,襄王直接動手抓人,宗親人人自危。

朱瞻埈性情暴戾沖動,這次降襲制他心中有郁氣,借著酒勁兒便說了幾句牢騷話,朱瞻埈說襄王不過是把刀,真正要殺人的是陛下,真正要搞降襲制的是陛下。

朱瞻埈說的是實話,搞降襲制的就是皇帝陛下。

結果府中一仆人就偷偷告了密,朱瞻墡不抓人也得抓,這是大不敬。

景泰年間,你可以罵皇帝是亡國之君,倘若別人也就罷了,但是鄭王朱瞻埈是皇叔,他對皇帝有怨懟,那是恐有反跡,乃是誅心之言。

在大明做皇叔,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兒。

朱祁鈺批復了下,繼續關著鄭王,等他回去再做處置。

朱瞻埈是皇叔,也是親王,是八辟八議的範圍,即便是住在宗人府,那也是雅間兒,不會受到太多的苛責,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就是沒有自由。

陜西行都司景泰縣發現了煤礦,請旨設立官廠,開井挖煤以求發展。

景泰縣這個以前行都司的邊角料,行都司、陜西、靖安省三不管的地方,立刻變成了香餑餑,陜西行都司、陜西、靖安省都在爭奪關於此地的管轄。

朱祁鈺朱批,讓勝州廠派人前往支持開井挖煤,設立景泰官廠特區歸工部管轄,仍屬陜西行都司。

煤鋼聯營廠,經過近十年的發展,終於緩緩展現自己的能量。

松江造船廠發明了一種名叫球鼻艏的東西。

這種球鼻艏的外型為一個突出的球,能低消海波的打擊而設計的,常用於大型海面船舶,三桅以下也用不到這玩意兒,可以增加航速,減少阻力。

這種球鼻艏原本是空心木制,經過匠城工匠們的不懈努力,終於將空心木制改為鐵制,在航行時候,這種球鼻艏在船首若隱若現。

朱祁鈺一開始以為是撞角,但是他看了許久,松江府造船廠的設計圖紙上,這玩意兒還真不是撞船用的,就是劈波斬浪。

“嗯,不錯。”朱祁鈺朱批了新寶船的設計方案。

專為遠洋設計的新寶船,有更好的抗風浪、抗擊風暴和遠航能力。

一直到深夜,朱祁鈺才準備睡下,一直等著不敢睡的高婕妤,硬撐著等到了陛下歇息,朱祁鈺剛躺下,高婕妤就鉆到了他的懷裏,沉沉睡去。

次日的清晨,興安踩著厚厚的雪,行色匆匆的找到了於謙,忿怒無比的說道:“於少保,都怪你!陛下當初要吃鹹魚,你為何攔著不讓!”

於謙一臉的莫名其妙。

興安這頓牢騷,弄的於謙一臉的迷茫。

這發生了什麽?

這都正統十四年的事兒了,興安為何突然提起?

興安將昨天在湖心閣的事兒一五一十的道來,大聲的說道:“陛下身體不疲憊,但是心累啊!”

“尼古勞茲老說陛下的日子過得跟個苦行僧一樣,當初陛下吃個鹹魚,於少保硬攔住了,陛下本就沒有那麽多的欲求,憂心國事,思慮甚重啊!”

陛下勤政自然是好事,但是太過於勤政,在興安看來,反而不妙的很,人都有個閾值,一直如此高強度勤政,很容易造成疲憊。

昨日在湖心閣看熱鬧,陛下看著看著,說出了那麽讓人絕望的一番話。

這種現象,在後世叫做精神內耗。

陛下已經執政近十年,那些遮奢豪客們,依舊讓陛下心寒,這種精神內耗,是需要治愈的,是在透支心力,通常可以通過滿足類似的口腹之欲來補償。

譬如美食,譬如美人。

在興安看來,陛下憂心國事思慮過重,卻得不到補償,只是陰陽失調,這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