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騎驢的夫妻和坐轎子的李白

改變不了事實,就改變定義,這是勢要豪右們一貫的手段,把買賣定義為相親,套上一層文化的皮,就能夠堂而皇之,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做生意了。

泉州出身的蒲氏趙明瑞的例子,胡文虎是知之甚詳,但是他說服了自己,利用相親的幌子去買賣。

胡文虎就是在類似於‘炒雞蛋’和‘蛋花湯’這類的灰色地帶,去模糊定義,最後改變事實。

朱祁鈺又打量一下柳兒,以他的判斷,這柳兒絕非出身煙花世界,因為她的手上有些農活的老繭,而眼神裏滿是驚恐、不安,還有許多的茫然。

而盧忠的調查也顯示,棋盤園這相親大會,的確是丁口買賣,而不是相親。

相比較之下,明著賣的娼妓,遮奢豪戶們更喜歡柳兒這樣未經人事的良家女,只有那些文人墨客,才喜歡納那些知名的娼妓。

顯然,遮奢豪戶和文人墨客走的不是一個賽道。

朱祁鈺靠在椅背上,看著胡文虎說道:“你們去呂朝鮮、倭國、安南、占城、暹羅、呂宋,搞些女子玩兒,咱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甚至連抽分都符合給銀優惠政策。”

“都有誰參與,把人都說出來,給你留個全屍,家人流放雞籠島,你也知道,雞籠島要比永寧寺強得多。”

這顯然是一整條的產業鏈,緹騎異地辦案,多有不便,查起來有些麻煩,但只要是胡文虎咬出幾個,就足以連根拔起了。

可以大大加快辦案速度,當然,胡文虎咬定了不肯招供,盧忠也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甚至可以做到無口供辦案,左右,不過是麻煩一點,在陛下離開福建之前,專業的盧師傅一定能做成。

胡文虎有些猶豫,他趴在地上咬著牙口,他怕,怕自己說出來之後,反而要承擔更加惡劣的後果。

徐承宗倒是滿臉坦然的說道:“胡文虎,你應當認得我吧,龍江造船廠,你還去那邊送過木料。”

“認得。”胡文虎顫抖了回答了一句。

徐承宗作為南衙最大的勢要豪右,整個江南地面,有幾個不認識徐承宗的?

徐承宗繼續說道:“我跟你說,咱皇爺爺第一次跟你談的時候,是條件最好的;第二次跟你談的時候,那條件還算不錯,可以接受;可,沒有第三次的。”

“你想想清楚。”

威脅,徐承宗太知道這些勢要豪右的軟肋了,只要奔著他們的軟肋和恐懼的地方戳,就足以逼迫他們招供了。

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只要稍微提醒一下胡文虎,陛下的做事風格,胡文虎立刻就嚇傻了。

這是經驗。

徐承宗人慫本事小,每次想做壞事的時候,都是如此提醒一下自己陛下做事的雷厲風行,進而就沒那個膽量了。

以己度人,揆情度理,在腦袋和壞事之間,徐承宗堅定的選擇了前者。

“我招!”胡文虎終於放棄了掙紮,大聲的喊道。

朱祁鈺這才對著盧忠說道:“帶下去吧,還有這個柳兒,看看有沒有家人,沒有就送織造局吧。”

“皇爺爺饒命啊!饒命!我招!我全都招啊!”如同死狗一樣被拖出去的胡文虎,聲嘶力竭的叫嚷著,盧忠脫下了襪子塞進了胡文虎的嘴裏,這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柳兒終於聽明白了,這個皇爺爺,不是黃爺爺。

朱祁鈺靠在太師椅上,看著下面的熱鬧,看著賭錢的人,在揮金如土,看著攬錢的唱衣,笑的合不攏嘴。

於謙想了想說道:“陛下,要不禁了娼妓?以前沒那個條件,現在這織造局越來越多,再擴產下,還是能容得下的。”

大明的娼妓,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多,滿打滿算不到十萬人,這個行業,越是發達的地方,越是猖獗,越是窮窮鄉僻壤,也越是猖獗。

窮地方的娼妓是活不下去,富地方的娼妓是紙醉金迷。

而現在隨著農莊法、官廠以及供銷官鋪的建立,最底層的娼妓正在消失,而整治煙花世界娼妓泛濫問題,在於謙看來,時機已然成熟。

從打擊博愛鄉以領養畸零女戶的名義制造瘦馬開始,再到松江府全面取締舊院,大明一直在穩定的、持續的、堅定不移的進行著這類的行動。

當然養瘦馬這件事,並沒有消失,反而產業轉移到了朝鮮、倭國、安南、占城、暹羅、三佛齊、渤泥、呂宋等地,非常發達,發達到足以和大明本地競爭的地步。

全面禁絕娼妓?

朱祁鈺聞言搖頭說道:“尼古勞茲翻譯過伊索寓言,裏面有一個《夫妻與驢》的故事,胡尚書編了個順口溜,是這麽唱的。”

“夫妻出門走親戚,兩人只有一頭驢。”

“妻子騎驢丈夫牽,這事本來不稀奇。路人說長又道短,說得妻子沒臉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