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馳道所及之地,皆為大明疆土!

俞士悅在這刑部尚書,大明正二品京官的位置上已經做了十一年了,他一直謹小慎微,唯恐犯錯,很少表露自己的意見,皆因為當年京師之戰中,他把自己的家人送到了南衙,而自己留下了與國同休。

雖然陛下從來沒有一次說過此事,但是這是他俞士悅的汙點,陛下想要追查,不用旁事兒,只需要舊事重提即可,這次他表露自己的態度,完全是處於公事考慮。

“這西域行都司若是行大明律法,恐地面不法者眾,若西域行都司行地方律法,那還不如如二位明公所言,為大明六合之地。”俞士悅完整表述了自己的意見。

收回了西域行何等律法?是大明律,還是結合西域地方特色,行地方律法?如果行沙裏亞法和成吉思汗法典糅雜的律法,那還不如康國,以大明律為根基稍作修改的康國律法。

“說得好!”朱祁鈺對俞士悅本身沒什麽太多的意見,這個人這些年兢兢業業,絕對稱不上屍位素餐,這已經足夠了。

景泰十年的六部尚書和景泰元年的六部尚書相對比,俞士悅是唯一個沒有換過的六部明公了。

俞士悅提到的這個問題,是西域行都司的基本底色問題。

大小裕勒都司、崖城都是用的地方律,而大明的行都司都是行大明律,包括了琉球、雞籠、交趾、韃靼、兀良哈諸部都是用大明律。

“自然要用大明律,在朕這裏,從來沒有不法者眾,法不責眾之說。”朱祁鈺強調了西域行都司的基本底色,作為大明的四方之地,若是以地方律,那不是又制造出需要改土歸流的雲貴川和韃靼嗎?

那些地方土司,上抗拒朝廷政令,下魚肉百姓鄉裏,自己吃著山珍海味,百姓吃糠喝稀,苦不堪言,朝廷王化政令,無一遵守,私刑遍地,百姓嗟嘆怨恨,而又無可奈何,毫無公理可言。

“那就得流很多的血了。”於謙小心的提醒了一下陛下這麽做的後果,勸仁恕是於謙的本職工作,他也間接的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對西域用兵,增加大明對西域的影響力,沒人反對,之前廷議已經研討過了,那是大明的西大門,決定大明河套、韃靼地區是否國泰民安,但是設立西域行都司,茲事體大,還是得細細商議。

“連大明律法都不肯遵守,那就不是大明人了,流的就不是大明人的血。”朱祁鈺的話語裏帶著一絲冷血和無情,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朱祁鈺頗為確信的說道:“我們要做的是保證大部分人的利益,西域地面的宗族法律是極為黑暗的,身處黑暗中的人,更加了解黑暗的恐怖,可能它根深蒂固,但是要拔掉它,也不是不可以。”

“一個大明,兩本律法,成何體統?朕又如何有臉面面對列祖列宗?”

於謙最近也讀了但丁的《論世界帝國》以及《神曲》,這兩個翻譯本雖然略微有些刪減,但仍然反映出了泰西世俗化進程正在發生。

於謙低聲說道:“其實很簡單,搗毀淫祀,每個廟派個掌令官就行了,只需教諭兩代人便足夠了。”

於謙擅長復雜問題簡單化,找到問題的根源,然後去精準管理。

俗話說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搗毀淫祀後,在大廟裏安排掌令官就足夠管理一片教區了。

江淵無奈的說道:“陛下臣仍然覺得如此深入西域,大軍孤懸,恐有傾覆之危,而且還有瓦剌人掌控的康國,金山都督府就在輪台城外。”

“孤軍深入,兵家大忌,自古除冠軍侯霍去病外,未曾有人深入敵後千裏征程。”

胡濙聽聞之後,忽然笑著說道:“諸位,聽我一言。”

“建文三年冬,我那時候還在建文君手下做事,那時候我聽聞燕府燕王打北衙揮師南下,要直下南京,就嗤笑不已,雖然我只是一個文臣,但是算術我還是會的。”

“那時候,雖然經過了鄭村壩之戰、白溝河之戰、濟南之戰、東昌之戰、夾河、藁城之戰,滅麓川王庭的悍勇老兵未曾消滅燕府,可是朝廷仍然招募了大量新軍。”

“建文君在真定府有十萬大軍,在德州有十萬大軍,左右為掎角之勢,鉗制燕府,更有山西衛軍、遼東衛軍東西牽制,遼東乃是承接太祖高皇帝遺詔,可奉天靖難清君側的楊文。”

“而在徐州、鳳陽、廬州、淮安等地,囤積了超過十五萬大軍,在淮河長江,更有天下第一的江防水師,樓船就超過一千五百艘。”

“燕王怎麽能贏?”

所有人都在嗤笑建文帝作為正朔,敗給了王爺,都說建文帝的位置上栓條狗,都贏了燕王。

這種觀點,在建文三年冬,大明建文朝的君臣,也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