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紀榛等了許久都沒有再聽見聲音,心中奇怪,轉念一想,莫不是沈雁清真與易執偷情怕被別人知曉,這才偷偷摸摸躲在這昏暗的書房之中。

他頓時又氣又委屈,既想出去捉奸,又怕真的看到讓人錐心刺目的一幕。猶豫之際,極輕的腳步聲從桌旁慢慢朝他的方向走來,紀榛屏住呼吸,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發現時,大門猝然被打開,繼而有燭火亮起。

他透過縫隙只見到一只素白的手和一片墨色的衣袍。

還未等他瞧出個所以然,書櫃的門倏忽被打開,他迎著燭光往上瞧,見到了沈雁清清麗得近乎冷艷的五官。

紀榛先是呼吸一凝,才下意識去找那墨色身影,可偏偏屋內只剩下了一身黛藍色朝服的沈雁清,再無他人,仿佛方才他所見只是他的幻覺。

沈雁清的面色在葳蕤的燭下沉如水,音色亦帶了點冷意,“出去。”

紀榛顧不得對方的冷淡,從書櫃裏爬出來環顧一周,果真找不到旁人,奇怪道:“易執呢?”

沈雁清眉頭微蹙,不同他多言,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往門口的方向帶。

紀榛哪裏肯走,不禁惱道:“我剛剛明明看見易執了,你把他藏哪裏去?”

沈雁清慢慢松開他,語氣平靜,“這屋裏除了你我,哪有旁人?”

紀榛被這麽一反問也困惑起來,難不成真是他眼花了?

但他還是嘴硬道:“我就是看見了。”

沈雁清生一雙桃花眼,卻並不多情,眼尾微長,黑睫長而直,垂眼瞧人之時給他人一種被漠視之感。此時他靜靜睨著紀榛,仿若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這樣涼薄的眼神似一場淋頭的大雪,輕而易舉把紀榛的氣焰澆滅。

數不清多少次被沈雁清這樣看著,可無論第幾次,都足以讓紀榛如喝了烈酒,灼燒感從嗓子眼一路燒到心肺去。

他喉嚨微哽,氣言,“憑什麽易執來得,我來不得?”

明明他才是沈雁清最親近之人。

可沈雁清似已經耐心告罄,不願理會他的質問,只對外頭候著的貼身隨從說:“裕和,送少夫人回去。”

裕和得令上前,恭敬地朝紀榛做了個請的姿勢,“少夫人,屬下送您。”

紀榛只覺臉面都被人刮下來丟在地上踩,沈雁清如此輕視他,他也不想被院外的仆從看了笑話,只紅著眼睛看了沈雁清一眼,轉身奔向小雨之中,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雨霧裏。

沈雁清示意裕和跟上,擡手將書房的門關嚴實。

一聲輕笑在屋內響起,身量高挑的墨袍青年從屏風後走出來,“若他是我府裏之人,如此造次早該吊起來責打一番了,你倒是心軟。”

沈雁清不應青年的話,朝青年作揖,“殿下。”

青年有一雙狹長得如同狐狸的眼睛,風流多韻,嗜薄笑,踱步到桌面坐下,接著道:“待大事成,將人交到我府中好好調教調教,也磨磨他這性子。”

沈雁清仍是七平八穩,並不因青年話語中的狎玩意味而有些許動容,擡眼,“微臣的家務事,不敢勞煩殿下費心。”

青年依舊笑著,笑眼裏漸漸浮起些許喧囂的血腥氣。

末了,青年說:“如若有阻大計,便殺了罷。”

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一只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

屋外夜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綿綿密密,不知名的涼風起,吹落一地黃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