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2頁)

沈雁清隨手將藤條往圓桌上一丟,極輕地笑了聲,音色浸滿寒冽,“紀決這樣好,你兄弟二人相守一生豈不是更圓滿?”

紀榛難以置信地眨眼,“你說什麽?”

沈雁清有幾分難以自抑地惡意道:“真聽不懂?”

紀榛又惱怒又難堪,雙目通紅,“你不可理喻.....”

沈雁清斂容,今夜如此大動幹戈非他所願。

前塵幕幕清晰明朗,遠景已勾勒出朦朧藍圖,現下正是一個時機,若能做個了斷,他與紀榛也許不至於走至相視成仇的地步。

沈雁清漠然道:“若是悔了,一紙和離書而已。”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砸得紀榛頭昏眼花。

他愣怔地無法做出反應,沈雁清滿不在意的語氣猶如一根尖銳的銀針狠狠地紮進他的心口,疼得他呼吸都放緩。原來整整三年,沈雁清對他依舊避之不及,一直存著想要和離的念頭。

他毫不懷疑只要他此刻點頭,沈雁清能立馬寫下和離書讓他離府。

紀榛十指緊攥,縱然知道他這般死纏爛打十分惹人憎惡,卻還是執迷不悟地顫聲道:“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沈雁清這輩子的婚帖上只能有紀榛二字。”

沈雁清似料到了紀榛的回答,神色不改,靜靜地看了紀榛半晌,轉身離去。

可這一回紀榛卻失了追逐的勇氣,他只是呆呆地目視著沈雁清消失在夜色當中,繼而渾身癱軟地跌到了六角凳上。

沈雁清走出幾步,聽見進屋的吉安低語,“公子,別哭了.....”

他步履一頓,擡頭望月,無聲微嘆。

不知是感慨他與紀榛的姻緣,還是無解自己一再的優柔寡斷。

沈雁清曾對紀榛動過真真切切的殺心。

紀榛絕食的第三日,他好言勸解對方無果,翌日收到一封只寫了“除”之一字的信箋。

平靜無波的朝堂底下是奔騰澎湃,天子多疑,為平衡朝中勢力,放任太子與三殿下明爭暗鬥多年。二者勢力旗鼓相當,終有一日大衡朝會白浪掀天。

在外人看來,沈家信奉中庸之道從不沾染黨派之爭,可早在沈雁清未及第之前就接到了太子和三殿下拋來的橄欖枝。

再三權衡後,沈雁清一封信箋暗中投遞三皇子府,成為三殿下黨一支暗箭。

開國功臣王蒙老將軍手握五萬精兵,若沈雁清能迎娶其曾孫女,王家皆為三殿下所用,對來日爭奪儲君之位大有加持。

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誰都沒想到半道闖出來一個紀榛。

沈雁清將點燃的宣紙連同信封一同丟進瓷盆裏,燒透的灰燼被從窗縫裏吹來的風卷起。

紀重是內閣首輔,紀決乃吏部侍郎,父子倆在朝堂中位高權重,太子得二者相助如虎添翼,若王蒙再投入太子一黨,對三殿下無疑是迎頭痛擊。

如此境況,當務之急是將紀榛斬草除根。

可沈雁清也不想平白冒險,紀榛前腳方脅迫沈家成婚,後腳就遭暗殺,做得再幹脆利落,紀家寧可錯殺也絕不可能放過沈家。

長街那一箭是對紀榛的警告,沈雁清希望對方能知難而退,但紀榛比他想象中還要固執,甚至於嚇得纏綿病榻也不曾悔改。

一次不成,便策劃第二次,這一回需得見些血才叫紀榛迷途知返。若真到了必須趕盡殺絕之時,他頂多也只是對幾面之緣的紀榛有幾分嘆惋。

只是還未實施,王蒙就已暗中向三殿下投誠。

紀家明知王沈兩家有意結親卻還從中作梗,對王家無疑是莫大的侮辱。

其實無論過程如何,是沈雁清迎娶王蒙曾孫女,還是紀榛無意促成王家堅定效忠三殿下之心,兜兜轉轉結果都是相同的。

沈雁清本難以再潛於水底,可王家已然歸順,幹脆將計就計迎娶紀榛,仍是三殿下的一顆暗棋。

人人皆道沈家迫於權勢才與紀家結姻親,可當事人沈雁清卻明若觀火。紀榛是他的一個幌子,他的一個擋箭牌,他明面處於劣勢,暗裏卻借由此多方便行事。

太子黨忌憚他紀家兒婿的身份不敢多加為難,三殿下黨唯恐他被紀家勸服倒戈不敢拉攏,外界眼中他仍是不偏不黨的涓涓清流。

再好不過。

如若長街刺殺一事不曾被紀決知曉,更是完美無缺。

作者有話說:

沈大人,你小子的心有夠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