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4頁)

吉安瞧出他的困惑,笑嘻嘻道:“昨夜沈大人在主廂房睡的,替公子換的衣衫。”

紀榛一聽這話頭疼都緩解不少,方一張口牽動唇瓣,痛得倒吸一口氣。

他讓吉安拿來銅鏡一瞧,只見唇角不知何時裂開了,就連舌頭都有些發腫,倒也沒有多想,只當是飲酒過度致使。

潔口時受了些苦頭,他咕嚕將薄荷水吐在銅盆裏,嘶嘶抽氣,還想詢問沈雁清宿主屋之事,就見多時不曾出入這間廂房之人踏日而來。

吉安很有眼力見地躬身告退。

紀榛抱著被褥坐在榻上,烏發披散,臉蛋有點蒼白,一雙眼睛卻亮若繁星。

醉酒後的一切紀榛都不記得,他等沈雁清走至塌邊,羞赧地仰面問:“吉安說你昨夜宿在這兒?”

沈雁清沒有否認,嗯了聲。

紀榛喜不自禁,把這當成與沈雁清重修舊好的苗頭,正想鼓起勇氣再多說些體己話,沈雁清先他一步悠悠道:“酒徹底醒了?”

他忙不叠點頭。

“那好,先用膳,再向你討之前欠下的一半責罰。”

紀榛不解地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對方說的是那六十下藤條,顫聲說:“今日?”

“就今日。”

沈雁清半點兒不給他辯駁的機會,喚奴仆端來清口小粥,靜坐等紀榛用完膳食領罰。

紀榛腳步虛浮地下了塌,坐在凳子上,頻頻看向面色淡淡的沈雁清,喝了幾口粥後終是忍不住道:“我還頭昏。”

“前後說辭自相矛盾,你自己信嗎?”

紀榛委屈地垂了垂眼,放下瓷碗,“為什麽要罰我,我又沒做錯什麽.....”

沈雁清義正詞嚴,“與外男廝混飲酒不算錯處?”

紀榛瞪眼,“那是我哥哥。”

“蔣蘊玉呢?”

紀榛尚未完全清醒就被沈雁清責問,委頓不堪。可沈雁清好不容易才肯與他同房,他不想再起爭執,只好道:“我問心無愧。”又破罐子破摔地叨咕,“你想打就打吧。”

大不了留幾日痕跡而已。

他說著,一鼓作氣端著清粥幾大口喝完,耷拉著肩等沈雁清發落。

可等了半晌,沈雁清都沒有動身。

紀榛心思轉動,機靈地把凳子搬過去一點,挨著沈雁清,囁嚅道:“繼續欠著好不好?”

沈雁清掠一眼紀榛微白的臉色,“欠到什麽時候?”

“下次。”紀榛抱住沈雁清的手臂,許久不曾與對方如此親近,他眼尾微熱,哽咽道,“別再不理我了。”

這半個月他既擔心父兄,又日夜盼著跟沈雁清和好,連覺都睡不安穩。

沈雁清沒有推開紀榛,沉聲說:“往後若再擅自外出深夜不歸,翻倍罰。”

紀榛小腿微抽,驚駭道:“一百二十下啊.....”

沈雁清垂眼望著愁眉苦臉的紀榛,不落痕跡地勾了勾唇。

蔣蘊玉出征之日,天色陰郁,黑雲壓城,隱有暴雨來臨的勢頭。

滿城百姓列於街道兩側,嘰嘰喳喳地議論著此次戰事。身著盔甲的飛騎大軍滿身肅殺之氣踏過人群,立於前首的士兵揮旗開道,整齊的步伐聲混雜著冷兵器碰撞的音色鏘然於耳。

蔣蘊玉身披堅硬黑甲,昂首騎赤金接受眾人注目,明麗容顏在昏色裏冷肅岸然。

從今往後,大衡朝再無蔣小侯爺,唯有披甲上陣的飛騎尉大將軍。

紀榛隨兄長站在城墻上為蔣蘊玉送行。

赤金鐵蹄噠噠前行,蔣蘊玉手拉韁繩,回頭遙望高城之上的紀榛。

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紀榛知蔣蘊玉眼神極好,鄭重地無聲道:“活著回來。”

蔣蘊玉朝他高高地揚了揚眉頭,回身擡手握拳,大喝:“飛騎軍何在?”

回應聲震耳欲聾,“我等在。”

“斬匈奴,除韃靼,拋頭顱,灑熱血,飛騎軍視死如歸。”

蔣蘊玉一揮馬鞭,在浩浩的起誓聲中躍出城門,不留余影。

紀榛心中震動,趴在高墻上大喊:“蔣蘊玉,活著回來,定要活著回來.....”

他喊得聲嘶力竭,直到兄長喚他才恍惚回神。

紀決握住他的手腕擡起,將一個木制的盒子放在他的掌心。

“這是?”

“蘊玉托我給你的。”

紀榛看一眼浩蕩大軍的末端,緩緩地打開木盒。

一支折斷的箭頭倒映進紀榛的眼裏。

他猛然望向城門,如鯁在喉,竟是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千言萬語,祝君凱旋。

紀榛將木盒收好,與兄長一同下了城墻,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纖瘦身影,高聲喚:“小茉莉。”

三兩步跑上前,“你也來為蔣蘊玉送行嗎?”

小茉莉頷首,又朝紀決恭敬行禮,說:“正要回去呢。”

紀榛想到前陣子二人還在黃鶯樓議論蔣蘊玉被參一事,那時覺著對方是皇親國戚不以為意,卻未曾料到短短兩月竟有如此變故,皆很是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