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2頁)

這四年,他們有數不盡同床共枕的日日夜夜,他每每貼近沈雁清的胸膛,聽著對方那顆躍動的心跳,都渴望著有朝一日這顆心裏的某一個角落能住進一個小小的紀榛。原來裏頭流淌著的不僅僅是蓬勃的血液,還有對他的殺心。

木桌上還放著沈雁清給他的家書,無一不寫著蒼勁有力的“安好勿掛”。他因為這四個重復的字心甘情願地待在偏僻的寒山寺裏,可如今再看,他再蠢笨也琢磨出沈雁清是為了拖著他。

“法空大師與母親相識多年,我請他為紀大人誦經念佛,也算盡我身為紀家子婿之責。”

全是騙他的。

紀榛磕磕絆絆走至桌前,顫抖著拿起數封家書,又回頭看著擔憂的小茉莉,眼一眨,淚滴無聲地往下滑落。他的語氣委屈得像是與家人走丟的孩童,“他騙我,沈雁清騙我.....”

小茉莉扶住搖搖欲墜的紀榛,心疼至極。

吉安站在門外一抹涕淚,“公子,我們還走嗎?”

紀榛深呼吸幾回,把家書胡亂塞到懷裏,“走!”

他定要見沈雁清一面。

幾人步履匆忙地出了居室,在走廊處撞見沈母。

沈母手中拿著佛珠,目露哀憐,“我聽聞了山下之事.....”

紀榛哽塞難言,朝沈母作揖拜別,快步走出寒山寺。

寺外停著一輛馬車,架馬的是沈家的車夫,除此之外還有兩個騎著馬的護衛。車夫一見紀榛,上前道:“小的奉大人之命,接少夫人回府。”

紀榛怔愣,“你們何時到的?”

車夫回:“這些時日,小的皆在山下等候。”

紀榛看向兩個面無表情的護衛,“他們呢?”

車夫恭恭敬敬,“大人掛心少夫人,他二人日日守衛於此。”

吉安腦子轉得快,氣道:“你們竟敢監視公子?”

紀榛回頭看一眼白煙裊裊的香爐,佛門重地,竟有妖風襲來。他微微地打了個抖,後知後覺縱然他方才隨小茉莉離開,想必也是走不成的。

兄長還在獄中,他本也沒想走,沈雁清何必如此?

紀榛心中絞痛難當,腳步虛軟踩著馬凳進車廂,可車夫卻不讓小茉莉隨行。

小茉莉不管不顧要爬上去,“你們欺人太甚!”

兩個護衛唰的亮刀。

紀榛急喊:“住手!”他握緊了拳看向馬下,“小茉莉,紀家沒了,往後我怕是做不了你的靠山,我不想連累你,你走吧。”

小茉莉情深意重,“你說這些不是埋汰我嗎,什麽連累與不連累的.....”

紀榛勉力一笑,“你放心,我定會想辦法救出兄長。”

突遭變故,短短不到半日,紀榛似乎一瞬間長大了,再不是不諳世事的紀府小公子。

可方放下竹簾,強裝的鎮定頃刻崩塌。他雙腿一軟猛地栽倒在地,雙目放空地盯著鞋尖。

吉安驚言,“公子,你別嚇我。”

紀榛抱住屈起的雙腿,栗栗危懼。半晌,終是從喉嚨裏擠出喑啞得不成樣子的幾個字,“吉安,我害怕......”

馬車停下近一刻鐘,紀榛仍是躲著不敢出去面對,直到他聽見車夫的問安聲,“沈大人。”

紀榛屏住呼吸,車簾被掀開,皎潔的銀光傾瀉而入。他緩緩擡眼,沈雁清清麗絕塵的五官在月下如同不食言人間煙火的神明,讓人望而生卻。

吉安一副母雞護崽的架勢擋在紀榛面前。

沈雁清卷起竹簾,也不催促,只道:“有話進府再說。”

屈膝太久,雙腿酸麻不已。紀榛咬緊牙關,凝望著車前的沈雁清,顫顫巍巍地爬了出來。

沈雁清擡手要扶他,他身軀一顫躲了下,可終究是無法阻止對方擒住他的左臂,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他盯著沈雁清光潔的下頜,分明還是姿容月貌,亦依舊讓人心馳神往,可竟叫他生出幾分惶恐。

“我自己走......”

沈雁清置若罔聞,在一眾奴仆各色的目光中抱著他進門,直往主院。

紀榛縮在對方懷裏,身軀對沈雁清還存著難以磨滅的依賴,可一想到同床共寢多年的人藏著那麽多他看不透的心思,他就不寒而栗。

前往寒山寺前,紀榛以為他與沈雁清終能修成正果,未料到竟是黃粱美夢一場。

如今,大夢方醒,冷汗涔涔。

主院燈火通明,暖意融融。不在沈府的這半個月,主廂房連夜趕工翻新,鋪了地龍,紀榛卻無心注意。

沈雁清將臂彎之人放到香木凳上,還未有其余動作,紀榛突然撲通一聲雙膝下跪在他腿邊。

他眉心微蹙,往後退開一步,垂眸。

跪地的紀榛雙手撐地,朝他重重磕了個響頭,繼而擡起淚盈盈的雙眼,哽噎道:“沈大人,求你救我兄長。”

作者有話說:

沈大人(瞳孔震裂):我老婆叫我什麽,他叫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