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2頁)

“沈大人.....”紀榛喑啞喊著,眼睜睜看著對方走到門前,又喊,“沈雁清!”

院裏燈籠的微光悠悠落於高挑的背影,沈雁清頭也不回道:“今日紀家與你,皆是罪有應得,你不必再多言。”

紀榛跪得腿麻,方竭力扶起身,又聽得沈雁清沉聲說:“從此刻起,沒有我的準許,不準少夫人踏出院子一步。若有違令者,杖責五十大板。”

滿院奴仆皆垂首,“是。”

紀榛踉蹌著走到門口,又委屈又生氣,對著那道愈走愈遠的身影哭喊道:“沈雁清,你憑什麽關著我,你站住......”

可從前的沈雁清不曾停下等他,如今的沈雁清就更只會置之不論。

紀榛跌坐在地,今日遭受得太多,他早已經瀕臨崩潰,終是埋頭大哭起來。

院外,裕和給自家大人打燈籠照路,聽見哭聲頻頻往後瞧,不禁擔憂道:“大人,紀大人是少夫人的哥哥,當真.....”

沈雁清仿若沒聽見哭聲,心如金石,冷冷地看一眼求情的裕和。

裕和訕訕道:“屬下失言。”

主仆二人乘著月色前行,一路,誰都沒有發覺藏在白袍裏輕微顫動的指尖。

書房裏堆滿寫了“靜”字的宣紙。

沈雁清徹夜未眠,練字練到手腕酸痛亦未曾停下。

奴仆前來報,“大人,少夫人說要見你一面。”

他將宣紙擺到一旁,又蘸墨下筆,“不見。”

奴仆滿臉為難,“少夫人鬧得厲害......早膳都打翻了。”

一滴墨落在完好的宣紙上,沈雁清眼也不擡,“隨他去。”

等奴仆告退,他又道:“差人到紫雲樓買些牛乳酪送到主院。”

談話間,宣紙躍然一個遒勁有力的“榛”字。沈雁清凝眉,放下紫檀小毫,緩緩坐了下來。

睜眼,是紀榛淚津津的面頰,閉目,耳邊回徹著和離二字。

越欲靜心,心愈難平。

沈雁清千算萬算,算準了紀榛會同他哭鬧,算準了紀榛會求他救紀決,卻算不出戀慕他的紀榛竟自發要與他分別。

他知曉會有東窗事發之日,自以為能妥善處置,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他竟也難以面對紀榛的泣訴。

他大可言之鑿鑿地堵住紀榛的嘴。

太子被廢、紀家沒落是大勢所趨,無人可力挽狂瀾。縱然是聖心所向,他再巧舌如簧也不可否認,這其中有他的一份作為。

他與紀榛注定會有隔閡。

沈雁清迎頭望屋外的薄日,思潮起伏。

救與不救只在一念之間,若有一差半錯或許可能引火燒身。但可以確乎的是,哪怕將紀榛禁在這院裏,他也不可能與紀榛和離,更不可能放紀榛離開。

至於緣由已不需細究——無外乎“情之一字,皆由本心”。

日落黃昏,沈家主院裏靜謐如墓。

紀榛氣也氣了,罵也罵了,鬧也鬧了,可曾經畏懼他的奴仆如今皆不把他放在眼裏,門神一般守在院前,他寸步難行。

多次外出不得果,紀榛筋疲力盡,凝定地坐在凳子上,一雙本是瑩潤的眼睛哭得高高腫起,臉頰也因長時間被淚浸過而微微刺痛。

吉安作為紀榛的貼身侍從,自然也哪兒都去不了。

他打了熱水,輕柔地用軟布替紀榛擦臉,恨恨道:“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竟也敢欺負公子,若是大公子還在.....”

紀榛眼瞳緩緩轉動,濕潤的長睫微顫,“你罵他們,不就是罵我嗎?”

“公子?”

紀榛抿唇,“從前總是覺著有父親和哥哥擋在我前頭,我做什麽都不怕,現在想想,我又何嘗不是狐假虎威。沒有紀家,我什麽都不是.....”

他曾嘗到家世帶來的好處,如今一朝沒落,自然也要嘗盡權力反噬的苦楚。

吉安難受道:“公子,你別這樣說自己。”

紀榛垂著腦袋,大顆的眼淚砸到腿上,“吉安,我好擔心哥哥。聽人說天牢裏面很冷,吃的都是餿飯酸水,還可能有老鼠.....他們會對哥哥用刑嗎,哥哥會死嗎?”

吉安呸呸兩聲,“大公子吉人天相!”

“後日就是十五了。”紀榛喃喃,擡起眼,“吉安,我得出去。”

吉安壓低聲音,“公子,你隨小將軍離開京都吧。當年你與小將軍錯失良緣,想必大公子亦覺可惜。”他一抹鼻涕,“這也是大公子的.....”

遺願二字終是無法說出口。

紀榛望著天邊暮色,又陷入了沉寂。

作者有話說:

To沈大人:告訴你個秘密,你老婆要跟前結婚對象跑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