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2頁)

紀榛手上力度一松,蘆葦頓時從掌心抽離,他躲開沈雁清的眼神,負氣一般對蔣蘊玉說:“不玩了。”

蔣蘊玉用余光掠一眼沈雁清。

兩位使臣聽著這些聲響,撫須笑道:“將軍與小秦先生可真是一對妙人,這一路打打鬧鬧,倒是平增了些趣味。”

沈雁清擱在窗沿的骨節慢慢收緊,越過蔣蘊玉,又見著另一車廂內,紀榛親昵地半挨著紀決,不知說了什麽,引得紀決垂眸輕笑。

太過於刺眼的一幕讓沈雁清喉間發癢,忍了又忍還是低咳了幾聲。

在這一眾人裏,唯與紀榛有名有實的沈雁清成為了個局外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紀榛與蔣蘊玉說笑、對紀決撒嬌。他甚至連近身的資格都沒有——因這裏不是人人都知紀榛戀慕沈雁清的京都,紀榛甚至不是紀榛,而是莫須有的小秦先生。

沈雁清將骨節捏得發白,引得使臣不解,“沈大人可是不大舒服?”

對面的車簾被紀決刻意放下,他再看不見裏頭光景,這才低聲回:“下官無礙。”

蔣蘊玉將蘆葦叼在唇角,很輕地冷笑了聲,又道:“加快進程,天黑前進林。”

漠北地勢寬廣,前往契丹需走過長長的沙道和密林,這一帶並無人煙,今夜隊伍將在林中露宿。

紅日將落山時,一行人在林中搭帳休整。

隨行的士兵皆訓練有素,一停下便點火取暖,將幹糧派發給眾人。漠北的秋夜極冷,紀榛跟兄長下馬到火堆旁烤火,剛一坐定,沈雁清也下馬前來,就坐在他正對面。

紀榛頓時覺著本就難吃的幹糧越發難以下咽,噎得難受。

紀決把裝滿水的革囊遞給他,又輕拍他的背,“慢些吃。”

灌了幾口水後的紀榛緩過勁來,卻察覺沈雁清一直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看,原想置之不理,但對方的眼神太過於明目張膽。他只好躲到兄長的背後去,靠著兄長的肩費勁地咬下饢餅。

沈雁清只可見著紀榛的小半張臉在火光裏盈潤透亮,吃東西時腮一鼓一鼓的,看得出神。

蔣蘊玉掀袍坐在沈雁清的對面,借用身形將紀榛遮了起來。

這下沈雁清便徹底瞧不見紀榛了,他眉心皺起,目光與蔣蘊玉碰撞一瞬,明光暗火,就連兩位使臣都嗅出些莫名的火藥味。

蔣蘊玉乃廢太子黨,沈雁清又效忠三殿下,不合是尋常事。使臣只當二人政見不同而有嫌隙,樂呵呵地打著圓場,“沈大人也吃些饢餅?”

沈雁清頷首,“多謝。”

他慢條斯理地就水吃餅,見紀榛站了起來,下意識也起身。

沈雁清一動,蔣蘊玉便唰地站立,紀決亦擡眼沉沉視之。這堪稱劍拔弩張的一幕引得兩個使臣面面相覷,皆有些錯愕。

紀榛只是坐得腿麻起來活動筋骨,全然不知自己這一小小舉動會引起風波,茫然且求助地看向兄長。

紀決溫和地笑笑,“我與你到附近走走,好麽?”

紀榛馬不停蹄地點頭,伸手去牽兄長。紀決半借著紀榛的力起身,又反將紀榛的手裹在掌心,牽著紀榛往林中走。

沈雁清邁出半步,蔣蘊玉擡手攔道:“沈大人,本將軍對禮單尚有不明白之處,借一步說話。”

沈雁清見紀家兄弟已經進了密林,與蔣蘊玉行至無人之地。

沒了旁人,蔣蘊玉也不拐彎抹角,冷聲道:“閑話不說,你膽敢對紀榛不利,我定取你項上人頭。”

昨夜紀榛才百般維護蔣蘊玉,今日蔣蘊玉便為紀榛放下狠言,二人如此為對方著想,好似沈雁清才是那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他面對眼前人的威脅泰然自若,只是輕聲道:“將軍說笑了,我和紀榛拜過天地,與他情投意洽,又怎會舍得傷他一厘?”不等蔣蘊玉開口,他眉目一凜,“倒是我要提醒將軍一句,紀榛當年既為了我與你解除婚約,還望將軍莫要忘記他的身份,留人話柄。”

這些話任誰聽來都似在爭風吃醋,是沈雁清從前極為不恥的行徑,卻也未曾想有朝一日他會如此的一反常態,君子風度都蕩然無遺。

蔣蘊玉刹那盱衡厲色。

沈雁清自知失態,略一拱手,折身返回。

身後的蔣蘊玉擲地有聲道:“我不如沈大人能言善辯,但我知凡事不看前朝看今宵。”

沈雁清似被利刃擊中一般腳步微頓,蕭瑟的夜風襲來,拂起一地細沙。

昨日不可追,春已逝,了無痕。

作者有話說:

本文又名《鐵齒銅牙沈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