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2頁)

風吹不透,刀鑿不穿。

他便是這樣的不擇手段。豁出性命,處心積慮,千方百計想求得的不過是紀榛的回心轉意。

行軍路漫漫,大軍朝南不止。軍營新換了兩個駐紮之地,半月過去了,紀決都不肯見紀榛。

紀榛掛心兄長的傷,每日都會到兄長的營帳前徘徊不去,可無論他在外頭如何呼喚,紀決都未回應。守著的士兵得了命令,他好話說盡亦不肯放行。

好在他還能從賽神仙的口中得知兄長傷情好轉,兄長不見他,也未阻止他送藥。

紀榛把煎熬好的藥汁遞給將士,帳簾卷起又落,他只依稀見著兄長的身影,低落道:“我明日再來看望哥哥。”

他本以為紀決還會像前幾日那樣不理他,豈知剛轉身就聽得營帳裏傳來兄長的聲音,“今日不想見嗎?”

士兵掀開簾子,笑說:“快進去吧,小秦先生。”

整個軍營無人不知二人兄友弟恭,紀決肯見紀榛,士兵也是由衷為紀榛高興。

紀榛一喜,生怕兄長改變主意,連忙鉆進帳內。見著端坐在矮桌前查看布防圖的竹影,腳步微微頓住,局促地站定,很輕地喊了聲哥哥。

紀決擡眼見躊躇不前的紀榛,“怎麽,罰你跪了一回就要同我生疏了?”

“當然不是!”紀榛抿唇,慢騰騰地挪過去,又小心翼翼地觀察紀決的神情,“哥哥不生我氣了?”

紀決沒應,神色如水。

紀榛慣會順著兄長給的杆子往上爬,他三兩步繞到兄長身邊,拿起墨石道:“我給哥哥磨墨。”

他見紀決沒反對,賣力地磨起墨來,又小聲說:“我真的知道錯了,哥哥要還是不解氣,就再罰我吧。”

紀決放下布防圖,問:“那你倒是說說自己錯在哪了?”

紀榛懇切地悔過道:“我不該偷令牌,更不該假傳你的命令,也不該、不該私自想放走沈雁清。”

紀決卻說:“不對。”

紀榛困惑地垂眸。

紀決見他手上沾了些墨水,抽走他指尖的墨條,拿起一側打濕的布帛替他擦拭,淡淡地說:“你錯在一再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

濃稠的黑墨被一點點擦去,“草原是一次,那夜又是一次。”

紀榛怔愣地對上兄長擡起的眼,他自知有千錯萬錯,卻未曾想兄長氣惱的緣由竟是此。

“如果你不是蔣蘊玉的好友、不是我的弟弟,這兩回哪一回不需送命?”紀決松開紀榛的手,道,“我自然氣你明知故犯,可也更氣你為了旁的人不顧自己。你莫要忘了,這世間還有在意、關心你的人。”

紀榛因兄長一番話既感動又內疚,酸意從心底直沖鼻尖。他半蹲下身子,把腦袋靠在兄長的腿側,哽咽地說:“我以後不會了。”

“說到做到?”

紀榛重重頷首,“絕不食言。”

紀決這才輕輕拍拍他的腦袋問:“膝蓋可好了?”

紀榛吸了吸鼻子,站起來在兄長面前蹦蹦跳跳幾下,“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又想起紀決背上的傷,說什麽都要看一眼才安心,紀決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好脫了外袍,又將裏衣脫下背對著他。

一個月過去,紀決背上的刀傷已經開始結痂,長長的一條傷痕像是多足蟲一般猙獰地附著在背脊,觸目驚心。

紀榛安靜下來,拿指腹輕輕撫過觸感粗糲的傷口,懊悔道:“如果我勤練武藝、多讀些書,就可以和哥哥並肩共戰.....”

紀決回眸,溫聲說:“可在我眼中,榛榛這般就很好了。”

紀榛朝兄長笑笑,紀決重新披上裏衣,擡起紀榛的手。

紀榛掌心裏多了一個沉甸甸的物件,他低頭看,竟是令牌。

“你想要的東西何必偷呢?”紀決微微笑道,“你我同氣連枝,我的便是你的。”

紀榛驚詫地微張了唇。

紀決合緊他的五指握住令牌,說:“去罷。”

紀榛眼皮發熱。

紀決似怕自己反悔,拂了拂手趕他,“再不去我可就要收回了。”

紀榛又驚又喜地站起身,走出兩步,又回頭朝紀決深深作揖,“多謝哥哥。”

紀決看著紀榛掩蓋不住的笑臉和輕快離去的腳步,站起追了半步,又硬生生逼停自己的雙腿。

耳側響起紀榛一聲又一聲的哥哥。

是稚嫩的孩童摔倒了哭著撲進他懷裏尋求安慰、是調皮的少年跳上他的背脊撒嬌要他繞府兜圈、是淚流滿面為他送行欲與他同生共死的胞弟.....

“哥哥,你不背我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啦。”

“哥哥,你看,這是我自己折的紙鳶,我厲害吧!”

“哥哥,我是真心喜歡他,求你成全.....”

成全二字,重若泰山。

紀決永生都會是最疼愛紀榛的兄長。

作者有話說:

不要太小瞧沈大人的心性了,他是死了都會從地獄裏殺回來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