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太太正忙著煎茶,瞧見桌對面耳鬢廝磨的小兩口。

自己那個不苟言笑的大外孫倒是貼心,主動低著頭,也不知她說了些什麽,他一貫沒有情緒的那張臉上,倒是有片刻松動。

好半晌,他坐直了身子,伸手去將桌上的佛手木雕扔給她:“把這個拿回房間。”

老太太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剛才還覺得他難得有心,懂得體貼關心老婆,結果轉頭就命令起人家來了。

她皺著眉,壓低了聲音警告他:“對小月好點,家裏傭人這麽多,這種小事你還指使她去做?”

周凜月卻好像得了什麽特赦一樣,拿著佛手木雕就急忙起身:“沒事的外婆,我幫他拿上去就行!”

她急不可耐的往前走了兩步,又遲疑停下,回頭去看秦晝。

這宅子這麽大,到處都是房間,她不知道哪個是他的。

秦晝下巴微擡:“最邊上。”

周凜月小聲應著,步子雖小,但走的很快。

待人上了樓,老太太放下反復被熱水澆灌的茶壺去問他:“你不是不信佛嗎,怎麽今日反而還看上了那個佛手。”

他神情從容,卻隨口敷衍:“壞事做多了,擺著圖個心安。”

老太太一聽他這話,便不繼續作聲了。

沉默許久,她拉開話題,問他都結婚半年了,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

中國式家長就是這樣,沒結婚的時候催結婚,結婚了催生孩子,生了孩子又催二胎。

這個話題一旦打開,就不可能輕易停閘的:“我年紀大了,也沒別的盼頭,就想早點抱外孫,秦頌那小子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他是沒指望了。你可得好好努力。”

秦晝看了眼二樓那扇緊閉著的房門:“明天我開車帶您去一趟福利院,要是有看得順眼的,我辦個手續領養回來,您也可以安心在家帶孫子了。”

老太太一聽他這沒個正形的話頓時火了:“你存心氣我!”

秦晝不說話了,突然起了煙癮,他起身準備去外面抽根煙了進來,摸遍全身也沒找到打火機。

最後視線落在神龕前的香爐上。

老太太還記著他去清佛寺拿敬給菩薩的香點煙的事,讓他趁早滅了這個念頭。

“你遲早會被菩薩報復的。”

老太太罵他。

秦晝不以為意。

身後的門開了,夜裏的冷風隨著一起滲透進來。秦頌也不知道到底抽了多少根煙,出去了這麽久。

回來的時候身上煙味也淡了,明顯是故意吹了會風。

剛好周凜月從樓上下來。

剛才還搭在她肩上的那件男士西裝已經不在身上了,一身簡約打扮,但在她精雕細琢的身段襯托下,還是有種出塵脫俗的清純感。

她的美是不需要刻意費心去打扮的美,舉手投足都是韻味。

樓梯處的燈管昏暗,打在她冷白的臉上反而有種朦朧感。

她和正好進屋的秦頌對上視線。

周凜月只知道他是秦晝的堂弟。

出於禮貌,她沖他點了點頭,企圖用這種不必開口的方式替代繁瑣的打招呼環節。

他眼神暗了暗,步伐微微頓住。

那張帶著鋒利桀驁的面龐上,有什麽情緒正逐漸被凝固。

是秦晝的輕咳聲打斷了這一切,他修長的手指抵著桌上那杯熱牛奶,將它推過去:“今天晚上熬了這麽久,先喝杯牛奶,免得待會睡不著。”

周凜月點了點頭,走到他身邊坐下,聽話的拿著玻璃杯慢吞吞的喝起了牛奶。

杯子放下,她擡眸去看秦晝。

後者淡然的神情松動稍許,指腹在她上唇輕輕擦拭,抹去那層白色的奶皮。

周凜月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用舌頭舔了舔上唇。

她剛才感覺好幾道視線都看著她,所以想著趕緊把這杯牛奶喝完了事,結果喝得太急,黏在嘴上了。

秦晝看見她粉嫩的小舌在唇上舔過,指腹處還留存著她上唇柔軟的觸感。

他無聲忍下那股莫名升起的燥熱,指腹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撚了撚。

那頓飯吃的很安靜,秦家各個都遵守著食不言的家教。

哪怕是秦頌這個自小離經叛道的死衰仔。

吃飯中途他的手機就一直在響,他除了響第一聲的時候看過一眼之後就沒有再管。

外婆說他死衰仔,整日只知道和外面的狐朋狗友廝混在一起,也不知道給她帶個孫媳婦回來。

他收好了手機冷笑:“您不是已經有一個孫媳婦了嗎,還著急我做什麽。”

他推開椅子起身,留下一句沒有溫度的“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就提前離開了。

老太太還在絮絮叨叨的罵,說他就是被寵溺太狠,所以才沒個正形。

周凜月眼觀鼻鼻觀心的繼續吃自己的飯。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如同嚼蠟的飯,老太太拉著周凜月的手又說了好一會話,讓她下次有時間了就記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