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071】。

驟雨乍起, 檐下勁風卷過窗牖,獵獵作響。

接連下了幾日雨水,及至第四日時, 玉姝坐在軟榻上, 手裏摩挲過一柄銀白雕紋匕首,復而擡眼望向半開的窗外, 自灰色檐角流下如畫雨幕。

廊蕪間雨聲簌簌夾雜著橐槖步伐。

她循聲望向珠簾外, 一道修長落拓的身影自雨幕而來, 越來越近,蕭淮止立在門外, 候著的小內官仔細為他更換外袍,祛除周身寒氣, 這才邁步踏入門內,朝她走來。

“醫官可來過?”蕭淮止坐向她身旁軟榻。

玉姝輕輕搖首, 隱約嗅到潮濕空氣中另一縷異味, 便見眼前那雙冷白分明的手正擺弄著一旁香爐。

她有點不寧, 將匕首藏於裙裾之下,擡手去取案上瓷盞, 淺啜一口,“郎君去了哪裏?”

香爐點燃, 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指,瞬時纏繞上絲絲縷縷的青煙,男人狹眸輕擡,雨幕似一層薄霧在他身後籠罩,他昳麗清冷的面容此刻唇角扯動, 透出幾分邪氣。

嗓音輕而慢:“姝兒是在管束孤?”

他促狹的笑意好似化為利刃刺了玉姝一刀, 玉姝掩下眼底情緒, 默了默,平靜解釋:“這些時日見郎君政務繁忙,我本想命膳房給你備些點心,卻聽聞你沒在行宮中……”

蕭淮止睨過她瓷白面容,心間微沉,將她不安的手捉握於掌心,輕輕地揉搓幾下。

“近來還有些瑣事並未處理完。”

話音甫落,廊外幾道腳步已至。

幾名醫官候在門外,士兵仔細搜身後才將人放行。

為首而來的女醫官診脈後,躬身回稟了幾句與往常一般無二的話,只最後又低聲道:

“王妃如今雖脈象平穩,但盡量需多養著些,胎身過大不利於生產。”

蕭淮止劍眉微蹙,漆眸瞥過身側人裙下一道珵亮,垂目間閃過寒光,另一側半掩於袖中的手有了幾分癢意。

他繼而慢條斯理地端起玉姝用過的瓷盞,薄唇疊印在半圈唇脂上,聲線疏冷:“說清楚,如何養?”

感受到他話中鋒銳,醫官們背身紛紛發汗,為首的女醫官只怔了一瞬,復而面色從容地一一說明玉姝如今需忌口之物,又說明玉姝缺乏體力,可以適當地多行路走動,利於生產。

一盞茶後,殿內諸人紛紛躬身退下。

浮沉繚繞的安神香纏在二人間,衣袍與指間都沾滿了同一種香氣,蕭淮止略有幾分滿意地將人從一旁的榻上端抱至懷中。

弓身將她圈錮懷中,下頜抵住玉姝鬢間,好似在安撫著什麽情緒。

玉姝只覺得這幾日蕭淮止格外地怪,總是這般陰晴不定。

然而蕭淮止這幾日忙著處置接連捉拿地余下逆黨,實在很忙,有時他甚至沒來得及熏香,只匆匆洗過便回了屋中瞧她一眼。

近來,他越發覺得心中不安至極。

不知是因她越來越大的肚子,還是旁的什麽,只此刻,蕭淮止垂下眼,便見她圓鼓鼓的肚子,蕭淮止旋即擡手去摸她的腰身,分明還是這般纖細,怎麽能承受得住這樣大的肚子,他放柔了力度,生怕將她折斷。

於蕭淮止而言,她總是脆弱至極的,好似一枝格外珍貴的嬌花,稍不注意,便會離他而去。

“如今孤只能陪你在殿內多走動,待雨停了,再帶你去行宮外走走,騎馬狩獵如今是不成,約莫到了隆冬時節,孤還可再帶你出來玩一次,屆時教你如何拉弓,再考考你的騎術,如何?”

蕭淮止說得很慢,大掌一直在把玩她的一雙皓腕,玉姝聽得字字分明,耳廓貼著他滾燙炙熱的月匈膛,聽見他心房也在劇烈地跳動。

眼眶一時感到熱意,玉姝在他懷中蹭了蹭,許是孕後情緒多為敏感所致,眼尾劃過一滴淚水在他前襟洇濕,玄色衣袍沾了一點濕是看不出來的。

她悶聲縮在蕭淮止懷中,用極低的聲音喃喃道:“是歡喜的。”

那時你問是否歡喜,是歡喜的,蕭淮止。

蕭淮止闔上疲倦的眼,貼靠著她的側臉,將下頜陷入她的頸窩處,氣息飄灑下來。

玉姝側眸望向他,才窺見他眼下一圈淡淡陰雲,這些時日他總是早出晚歸,玉姝不知道那些刀劍血海,也不知道他手中又沾了多少血。

她只以為他很忙。

蕭淮止雙臂將她環住,直峭的鼻梁蹭過她頸後軟肉,細雨簌簌間,窗內交疊的一雙人影漫出幾分旖旎。

“方才說什麽?”蕭淮止含住那枚搖曳的白玉耳鐺。

玉姝不肯再說,只垂著睫羽道:“郎君沒聽見便算了。”

見她使小性子,蕭淮止喉間溢出低笑,將她轉過身,正面相對,不給一絲罅隙地欺吻上去。

唇齒緊緊地糾纏。

待她快要溺死在他纏綿的吻中,蕭淮止才將她松開一點,單手撫過她瑩潤泛紅的臉頰,“怎麽會沒聽見,姝兒方才說,你也歡喜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