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午九點,城郊殯儀館。

季尋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縮在一群面色肅穆的人群中,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攥著兩個鮮肉包,邊偷摸咬著包子,邊心酸地懷念著自己溫暖的大床。

他到底是被沈葵灌了什麽迷魂湯,才會在連續熬了兩個通宵之後還主動提出陪她來殯儀館?為什麽不學學田可美滋滋地回去補覺呢?!

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他發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嘟囔:“讓你嘴賤,非要上趕著……”

沈葵跟同事寒暄完,正好聽到他的後半截,順口問道:“上趕著什麽?”

“沒、沒什麽,咳咳……”

沈葵並沒有在意他的小心思,她看看時間,臉色沉重的說:“儀式快開始了,一會兒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唔,不用我幫你觀察觀察?”季尋嚼著包子,含糊不清地說。

沈葵沉默片刻,搖搖頭:“不了。讓她體面地走完最後一程吧。”

季尋識趣的沒吭聲。

“對了,監控的事,你到底怎麽考慮的?”

沈葵已經將自己昏迷前在家裏發現針孔攝像頭的事情告訴了季尋。不出所料,季尋當場嚇成鵪鶉,一直嚷嚷著我命休矣。

季尋把最後一口包子嚼完,拍拍手:“我已經想好了,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待會兒我就去電腦城買十幾個攝像頭在家裏裝上。”

沈葵無語:“你都還沒回家看過呢,萬一你家壓根兒沒有呢。”

“沒有更好。”季尋興奮地說:“我先裝上,萬一以後有人想來搞事,那我豈不是可以抓個正著,這就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沈葵:“……行吧。”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直到殯儀館的家屬來提醒儀式可以開始,沈葵才跟著人群走了進去。

*** ***

不管在任何季節,殯儀館內的氣溫似乎永遠比外部要低很多。

剛一踏入大堂,沈葵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黑白相間的靈堂陰冷空曠,來的人不少,卻無人說話,只剩壓抑的啜泣聲在幽幽地回蕩著。

沈葵拿了一束花,隨著人群慢慢走近正中央的透明棺槨。

作為出現在事故現場的第一人,呂婷的死狀給沈葵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要再次看到那半面慘烈半面美艷的面容,對她來說實在是個不小的挑戰。

沈葵深吸口氣,緩緩彎腰靠過去,想將花放在呂婷身側。

然而就在目光即將觸及對方臉龐的瞬間,她還是下意識移開了視線,就在這時,她的余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圖案。

沈葵定睛看去,只見呂婷右側鎖骨的位置赫然紋著一條身軀細長、首尾相連的小蛇,正是她在老板和論壇樓主處都見過的那條銜尾蛇!

驚駭、恐懼震蕩著她的心神,她的手不自覺地松開,花輕輕砸落在呂婷身上,嬌嫩的花瓣散落在半面殘艷的面容上,如同從傷口上長出的嫩黃色花朵,詭異而美麗。

然而沈葵已經無心關注,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詭異的圖案所吸引。

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細節串聯成片,如同一幀幀畫片在她腦海中循環播放,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淩晨三點“砰”地那聲墜響,她從窗邊探頭望去,黑夜裏呂婷靜靜躺在灌木叢中,那空洞的、無法瞑目的雙眼與她遙遙回望。

“你想什麽呢?這麽不小心。”

就在這時,一只粗糲的大手從身後伸出,探到呂婷的棺槨內,自然地將花拾起。

說話的人語氣溫和,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沈葵卻只覺渾身冰涼,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躲,避開了對方遞來的花束。

“幹嘛,老板都不認識了?”徐叔不明所以。他那張溫和、樸實的面容上呈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茫然,這讓沈葵在一瞬間幾乎動搖了自己的猜想。

但下一秒,她再次看到徐叔手腕上的紋身。理智頃刻回籠,她深吸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徐叔。”

“拿著吧。別太難過,好好送她最後一程。”

徐叔再次把花遞過來,沈葵努力壓制著心裏的不適,接過花放在呂婷身側。

徐叔關切地說:“我看你臉色還是很差,要不要再多休息幾天?”

昨晚沈葵蘇醒後給徐叔發了消息,表示自己過完周末就可以返崗。徐叔當時便勸她多休息幾天,被沈葵拒絕了。倒不是有多熱愛工作,而是眼下徐叔的身上很可能存在一些線索,她需要借此機會了解清楚。

“不用了,謝謝徐叔,我沒什麽大礙。”沈葵禮貌婉拒了他的好意,或許是心理作用,現在她看著徐叔總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她簡單的跟徐叔聊了兩句,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 ***

沈葵回來的時候腳步匆匆,臉色鐵青,氣質與十分鐘前判若兩人。

季尋隔著老遠就感覺不對勁,但他十分有眼力見的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