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有那麽一點貪心

燒烤店晚上正是忙的時候,為打工小弟的朋友騰不出來空桌子,紀馳沒有介意的意思,隨意找了張塑料凳來,坐到門口不擋客的地方,借著光看書。

“真的不吃?”夏安遠趁一時得空,拎著一打啤酒路過時問他。

紀馳翻著書頁,瞥了眼烤爐上滋滋冒油飄著香的串兒,“還飽著呢。”

又收拾了一桌,夏安遠再路過,擋住頻頻往紀馳身上瞧的視線:“……其實可以去你車上等我。”

“我讓吳叔開車走了,”紀馳又翻一頁,漫不經心地提了句,“他在,你很拘謹。”

夏安遠第三次再要說些什麽,紀馳先他開口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燒烤店老板娘在店面裏面穿著串,手上忙個不停,兩只細眼睛卻盯著夏安遠,一見他在外面跟人說話,兩條紋過的青色眉毛就蠻不高興地擰一下。

“席遠!”她張口叫夏安遠,聲音跟她的下巴一樣尖細,“這盆裏滿了你沒看到啊!趕緊上到貨櫃上去!菜都供不上了!”

“哎。”夏安遠應聲,急忙鉆進屋裏去。

是宵夜的好時候,夏安遠再沒有空過來問他,連分出一眼來看他的档頭都沒有。紀馳合上書,往僻靜的角落裏坐了坐,目光沉靜地落在忙進忙出的夏安遠身上,一看就是一整晚。

夏安遠渾然不察,一直到淩晨,只剩下零星的兩桌人,他才得了老板批準,結束今晚的工作。

他扯著領子,把自己的衣服繃了幾下,問紀馳:“有味道嗎?”

紀馳往他那側略靠了靠,肉香、辣椒香和炭火香混在一起,他平生從沒機會沾染這個味道:“有一點,還好。”他問夏安遠,“我有嗎?”

夏安遠低了頭,認真地嗅嗅,眉間有幾分苦惱:“……聞不太出來,你坐的位置應該染不上。”

紀馳直回身子,跟夏安遠並肩往前。老城區的街狹小幽暗,夜裏,無月,隔段路便有幾盞要壞不壞,或者幹脆已經壞掉的燈,街上只有他們兩個行人,尾影拖得很長,幾乎要融在地面不見。

“一直往前走嗎?”紀馳問他。

夏安遠在漆黑一團的前方點了點,“那個路口,左轉幾百米就到了。”

紀馳擡腳跨過一灘深色不知名水漬,夏安遠注意到了,被忙碌壓下去整晚的那點窘迫又卷土重來,在這深夜裏,每晚回家的必經之路上,他感到有些難以呼吸。

“會打擾你嗎?”紀馳像是注意到他的情緒,“家裏住兩個女孩子,雖然是表親,但我回去還是不好。不過也就是來這邊玩個五一節,等開學了她就回去了。”

夏安遠帶他拐過那個路口,走進一條更深的街,他好一會兒才問:“……不回你爸媽家裏去嗎?”

“那屋子沒人。”紀馳輕笑了聲,可聽起來沒多少高興的意思,“可能在滿世界開會吧。”

夏安遠沒繼續這個話題,腳步停在一家深夜營業的小型便利店跟前:“對了,得買點洗漱用品,啊,還有拖鞋。”他示意紀馳站在外面,鉆進半拉的卷簾門,在狹小擁擠的貨架裏挑挑選選。

紀馳聽到便利店老板沙啞的煙嗓:“今天這麽早回來?”

“是啊,老板今天放得早。就這些,多少錢?”

“三十三塊五,給三十吧。”老板笑了聲,“老顧客了都。”

夏安遠拎著塑料袋出來,見到紀馳,一瞬間手足無措地想要遮掩,但還是得硬著頭皮把裏面的東西拿給紀馳看,牙刷艷綠,毛巾粉紅,塑料拖鞋樣式老土,感覺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種款式:“這家店只有這些,不知道你能用習慣麽……實在不行的話,我去街口那家大超市給你買。”

“沒關系,”紀馳盯著那袋東西笑了笑,他並沒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這上面,像是完全不在意,這對夏安遠來說是個讓他可以放松的信號。“走吧,先回去。”

夏安遠住的這套房子很老了,就在街邊,二樓,跟這家便利店幾乎是樓上樓下。老房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並不吝嗇面積,紀馳一進門,就覺得寬敞,過分寬敞了,在客廳坐下來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這種格外寬敞的感覺從何而來——這壓根不像是有人在長期生活的地方,收拾得太幹凈了,像別人剛從這裏搬走,夏安遠就住了進來。

“這房子很大。”紀馳問他,“你一直一個人住這裏麽?”

夏安遠從廚房出來,把他剛燒好的熱水端給紀馳,用的是個造型很基礎的玻璃杯:“沒,去年才搬過來的。”

“這樣啊。”紀馳沒有多問,吹了吹那杯熱水,想是太燙了,他又放回到茶幾上去。

兩個人都坐在沙發上,深夜,到處都靜悄悄的,客廳有個液晶電視,但夏安遠沒有交電視費,也就不能用電視劇當背景音來緩解尷尬。紀馳倒是坐得很有閑情逸致,夏安遠心裏卻有點毛毛的,這種安靜讓紀馳的呼吸聲都成了深山地下溶洞的滴水,給人一種神秘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