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想做最後一天一分鐘的朋友戀人

後來怎麽能以這種姿勢睡著的,夏安遠自己也覺得奇怪。

他沒做夢,被空姐溫聲叫醒坐回原位時,紀馳已經醒了,左手臂還被他壓在腦袋下。紀馳看夏安遠,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用一種很沉浸的眼神。

夏安遠坐起來,空姐體貼地幫他們將座椅調好。他系上安全帶,仍然覺得恍惚,感覺只是眼睛一閉一睜而已,飛機卻就要落地了。

這應該算是個好覺,入睡快,醒的時候也不覺疲累,最關鍵的是沒有夢境纏身。這種好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夏安遠用手背去碰自己的額頭,那上面似乎還停留著紀馳胸膛的溫度,暖乎乎的,像安定劑,也許這是讓他安睡的原由。

下了飛機走到地方,好車排了一排,都是來接紀馳一行人的。

夏安遠和紀馳趙欽同坐一輛,這裏是S省省會容城,他以往沒來過,倒聽夏麗提過她年輕的時候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但夏安遠落地時並沒感覺親切,他猜也猜得出來,夏麗以前來這裏多半都是為了躲債。

出機場的時候就覺得天色陰沉,果然往城區沒開多久,雨就下了起來,大中午也像近夜一樣昏暗,四處都是被雨水模糊的燈,紅紅黃黃,擁擠地堵住每一條幹線。

車速度跑不起來,也看不清楚城市的面貌,似是覺得車裏氣氛也跟這天氣一樣,司機解釋,說容城夏天就是這樣,雨多,但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這個城區下雨,其他城區不一定會下,別看現在雨這麽大,下不了太久的,到餐廳的時候肯定就停了。

夏安遠看著窗外,看見了跟他們並排那輛車的駕駛位上,似乎是位邊吸煙邊等紅燈的女士,打扮得很利落,紅燈變綠,這條車道通了點,她一踩油門就跟了上去。

夏安遠目光跟著她車行駛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她後排載的另外兩位女士,車道又擠過來輛亮紅色的超跑,駕駛座那位紋身大哥雨天還戴著墨鏡開車。

他眨眨眼睛,又看到了前面的那些車屁股上陌生的車牌號代碼,他在心裏拼了幾遍那些字母和數字的組合,而後,夏安遠終於移開注意力,發現從被雨流淅瀝變形的玻璃上,能隱約見到紀馳的身影。

說不清為什麽,夏安遠心頭突然湧上來一股熱流。

他怔怔地看車窗上的影子,覺得他們此刻乘坐的不是一輛車,而是一艘船,一艘在世界末日時海上航行的,不知來處去處的大船,夏安遠被奔亂的人流裹攜入內,雨在下,風在刮,浪在打,陌生的船體顛簸、搖晃,發出驚駭的聲響。

他平時並不會這樣,也許是因為剛從睡眠裏醒神,感知還沉浸在黑暗裏,才讓他竟然生出古怪發散的聯想。

新城市,新環境,是未知給人帶來恐懼,但他惶惶然中轉身,只是一眼,那份恐懼就煙消雲散,海上狂風驟雨洪濤都在繼續,但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可怕了,他感覺世界變安靜,旅途變平穩,船成了汪洋中最牢固的庇護所,成了狂風巨浪掀不掉的諾亞方舟。

夏安遠都覺得震驚,這瞬間的變化,只是因為察覺到紀馳在他身邊。但他又認為這事在情理之中,因為紀馳就像定海神針,就是擁有這種讓人完全安心的力量。

“……夏先生您覺得呢?”

“夏先生?”

夏安遠回過神來,趙欽已經叫了他好幾聲,剛好他肚子應聲似的響了下——早飯吃得太早了,這時候早就消化得渣也不剩。

夏安遠不好意思地探頭一笑:“趙助,怎麽了?”

趙欽看了眼紀馳,又看夏安遠,帶了點笑意:“紀總意思是,既然現在路上堵著,那就附近找家當地特色餐館吃個午飯,不去那邊餐廳了,”他指了指手表,“時間不早了,夏先生應該也餓了吧?”

肚子剛才響了那麽一聲,夏安遠當然不能矢口否認,既然紀馳提出要在附近吃飯,他也沒有反駁的道理,點頭說好,說完他又看了眼紀馳,“都聽紀總的。”

司機是當地人,找家地道的館子不難,可這附近是片老城區,地道館子再多,環境也都不怎麽樣,始終拿不上台面招待客人,更何況是這些京城來的大老板。

他跟自家領導溝通了一陣,還是將實情告知了紀馳他們。

有錢人嘛,在外吃飯最講究的就是環境,原本以為會打消他們的念頭,哪知道紀馳竟然並不太在意,只揮揮手讓他帶到地兒就是。

於是司機又為難地跟領導打了半天電話,最終定下來附近一家老字號餐館。

下車的時候,雨勢小了,綿綿地飄著,接送的商務車上傘是齊全的,沒讓他們沾一點雨水。

這個餐館真要算起來,其實環境也不差,就是裝修上了點年頭,衛生打掃得也幹凈,甚至還有兩個包間,跟酒店西餐廳這類的是不能比,普通老百姓請家人朋友吃飯,來這完全沒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