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時辰不算早了,難得出來一趟,沈蘭溪也不急著回府,帶著人往薈萃樓去了。

那裏的燒鵝是京中一絕,只是想想便饞的厲害。

正是晌午人多時,廳堂內熙熙攘攘的,吵得人耳膜生疼。

沈蘭溪向來是不委屈自己的主兒,與引路的小二道:“要一間廂房。”

店小二一臉難色,“這位夫人,小店的廂房都滿了,要不您在廳堂坐?”

“我們是承安侯府的,在三樓有一間廂房。”祝允澄捧著自己新得的硯台,人小氣勢卻足。

沈蘭溪挑了挑眉,到底是大家族裏教養出來的,身上的氣度不是小門戶家的孩子能比的,那種身後有靠山的底氣著實讓人生羨。

“夫人和小郎君莫怪,是小的眼拙,竟是沒認出夫人來”,店小二立馬點頭哈腰的賠罪,“只是今日您府上的廂房有少郎君在,您看您二位是不是要一同入席?”

祝允澄瞬間警鈴大作,他父親午時一向是在府衙用飯,哪裏會出來?

莫不是……

沈蘭溪不知他心中的猜想,倒是高興自己可以省一筆銀子了,攛掇身邊的小孩兒,“我一介婦人,也不知郎君是不是在裏面與人談事,要不你上去瞧瞧?”

祝允澄:“?!”

正中他下懷!

“那母親便再此稍等,我去瞧瞧!”祝允澄說著,便一手掀袍,噔噔噔的跑了上去。

樓上廂房很靜,祝允澄輕車熟路的走到了自家廂房門口,規矩的叩了三下門。

“……三皇子進來勢頭正盛,底下那些人借著他的勢甚是得意,他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你要當心些了——”身著一身玄色勁裝的男人曲起一條腿坐著,叩門聲響起時,話音戛然而止。

他瞧了眼桌上的菜,又看向對面正襟危坐的人,“你喊了人?”

“不曾。”祝煊放下筷著,側頭看向門口,“進。”

門打開,祝允澄看見那男人時,瞬間松了口氣,喜形於色的喊人,“大舅!”

祝煊皺眉,沉聲道:“規矩呢?”

“父親,大舅。”祝允澄立馬老實行禮。

褚睢安瞪向祝煊,“你兇他做甚,都是自家人講究什麽虛禮?”

他說罷,朝祝允澄招了招手,“過來,讓大舅好好瞧瞧。”

祝允澄乖乖的走近給他看。

“好小子,有些時日沒見了,長得是越發結實了。”褚睢安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手臂,笑得爽朗。

祝允澄立馬道:“我身子壯實,不必去軍營操練了。”

褚睢安被他這話弄得一愣,繼而又哈哈大笑。

便是連對面坐著的祝煊也無奈的勾了勾唇。

祝允澄抓抓脖子,道:“父親,母親還在下面。”

祝煊眉梢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怎麽沒一同上來?”

祝允澄哪裏敢說自己猜測他是帶了旁的女人過來吃飯,害怕被沈蘭溪上來撞見,“母親以為你是在與人議事,不敢打擾,便讓我來問個安。”

“吃過了嗎?沒吃的話就一起吧。”褚睢安饒有興趣的先開口道,又與祝煊說:“你成親那日我沒趕回來,還沒見過你的新夫人呢。”

祝煊不理會他的打趣,與自己兒子道:“去喊你母親上來吧。”

“是。”

褚睢英曲起的那條腿放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眉眼間有些悵然若失,“我那妹妹啊,到底還是福薄。”

祝煊沒搭話,面色清淡。

“還好我爹娘先她去了,不然就成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撐不了多少時日。”褚睢安又道。

方才凝重的悼念氣氛瞬間被他這句話打散了。

祝煊頗為無語,喝了口茶,還是沒忍住道:“嶽父嶽母若是泉下有知,今夜該給你托夢了。”

褚睢安一手撐著腦袋,好半晌,忽的擡眼問他,“你說,他們在下面過得好嗎?我爹娘都沒給我托過夢,今夜若是來,那我改日請你吃酒。”

祝煊謝絕,“不必。”

“知道”,褚睢安覷他,滿臉嫌棄,“請你喝茶。”

說罷,他又好奇,“你夢見過阿雲嗎?”

拖家帶口走到門口的沈蘭溪腳步停下,一時不知道該進還是退。

若是她沒記錯,祝煊的發妻名字裏便有一個雲字。

沒有聽到回答,後面跟上來的祝允澄以為她不敢敲門,越過前頭引路的小二,擡手叩門。

“進。”很清淡的一聲。

祝煊在裏面,祝允澄規規矩矩的推開門讓沈蘭溪先進,自己跟在後面。

“郎君。”沈蘭溪屈膝行禮,面色嫻靜。

她垂著眉眼,只當未曾察覺桌子對面的男人的打量,與他也淺淺屈膝,“見過梁王。”

男人身形寬闊,皮膚顏色深了些,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豁達,渾身都透著股不羈,像是大漠的蒼鷹。

但沈蘭溪那溫柔端莊的勁兒,卻是瞧得褚睢安眼睛疼,他隨意的擡擡手,客套道:“今日不巧,趕明兒我讓人備份厚禮送去府上,當作是給你們二人的新婚賀禮了。”